煙霧之中

    樸宰范到的時候，崔鶯兒站在街邊已經抖成篩子。

    打開的車窗里他皺著眉一臉不耐：“快點上來?！?/br>
    “等了多久？”

    “一小會兒……”

    又撒謊。

    “為什么不在樓上等？”

    崔鶯兒把手放在了空調邊上取暖，暴露在冷風中的指節已經紅彤彤的。

    “我怕你找不到，而且素拉姐也可以早點睡?！?/br>
    總是這樣，只想著別人。

    “安全帶?！?/br>
    崔鶯兒乖乖的系上安全帶，車里陷入了沉默，樸宰范調高了一些溫度專心地開著車。

    車開的很慢也很安穩，像陀螺一樣旋轉了一天的崔鶯兒終于慢慢停了下來，在他的車上睡著。

    慢一點、再慢一點，他想讓時光的流逝再慢一點，也想讓車開的再慢一點。因為他知道，一旦停下來她就會很敏感的醒來。

    花了比以往要長一倍的時間，車停在了漢江邊上。

    崔鶯兒果然醒來，因為升高的溫度而小臉漲紅。

    “這是哪？”

    “漢江邊?！?/br>
    “哦……”

    她打開了窗戶有些失神的看著潺潺流動的漢江。

    樸宰范點燃一支煙放在嘴邊，他是幾乎不抽煙的，可是怎么崔鶯兒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老煙民的類型呢？

    其實崔鶯兒在他之前已經問過了宋旻浩和禹智皓，可愛的表志勛當然不會抽煙，但這兩個平時看起來很嘻哈的人也不抽。果然是虛勢，虛勢??！

    如果不是身邊實在沒有合適的人選崔鶯兒也不會找到樸宰范，這樣一來自己就又欠了他一個人情，現在已經數不清欠他多少了。

    崔鶯兒回頭，樸宰范棱角鮮明的側臉有著天然的冷漠，看起來，很孤獨的樣子。

    “很帥啊……”

    她有些愣神的開口，樸宰范回頭輕佻地挑了下眉，孤獨的氛圍一瞬間被打破。

    他就是為了這句話和身邊的朋友學遍了最虛勢的抽煙方法。

    胸脯一松，他對著崔鶯兒的臉吐出一口煙霧來，煙霧很多，她的小臉被一片白色包圍，好在漢江邊的涼風將它們吹散。

    她的臉一點點的顯現，從最誘人的唇開始、傲人的鼻尖、小鹿般無辜的雙眼，就連皺起的眉頭都那么美。

    “咳咳……呀，干嘛對著我吐煙??？”

    “你和我說話可以不用帶敬語的嗎？”

    崔鶯兒很慫的重復了一遍并帶上敬語，說完才想起來，這個人不是美國土著嗎？怎么說是規矩來比韓國人還講究？

    “崔鶯兒?！?/br>
    樸宰范很認真地看著她，讓她剛想抱怨的一句從喉嚨口吞了下去。

    “莫？”

    “你是真的不把我當男人看啊?！?/br>
    糟糕了，看看環境，車上、漢江邊、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就連路燈都很奢侈。

    她怎么可能不把他當男人看？

    就算要還人情也不要用這種方式吧？在這一刻她只想逃跑，腦袋里瞬間幻想了幾種方案好像都不可行。但至少要逃下車吧？她趕快抓住了門把手。

    鎖住了。

    崔鶯兒回過頭去，五官都聚集在一起表情難看極了。

    樸宰范皺眉看著她這一系列冒傻氣的行為，感覺自己的智商也被拉低了。

    “你要是把我當男人看，怎么會這個鬼樣子就來見我??？”

    崔鶯兒這才知道他的意思，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她將身子靠向樸宰范，兩個人肩膀幾乎要貼在一起，而她并沒有發現，眼睛只看著后視鏡中的自己。

    沒有什么問題??？不就是素顏、臉有點油、頭發有點亂嘛，她在電影里飾演的可是個美女，哪有他說的那么不堪？

    可是嘴上還是得軟著說話：“知道了，下次我會好好打扮來見你的?！?/br>
    樸宰范得逞了。

    “每一次?！?/br>
    崔鶯兒有些為難地抓了抓腦袋，她真的不是一個熱衷于打扮的人。

    “我……盡量?！?/br>
    得到了差不多的答案，樸宰范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用兩個手指快速地塞進崔鶯兒嘴里。

    他有些涼的手指接觸到她溫熱的唇。

    好軟。

    煙是細長的女士煙，看起來比較好看味道也比較淡。

    他點燃了打火機，崔鶯兒彎腰，頭發都搔在他的手背上，她將那些搗亂的頭發別在耳后，露出美麗的臉龐。

    前端一紅，寥寥輕煙升了起來。

    崔鶯兒盯著嘴里的這根煙，有些斗雞眼的嫌疑。

    他左手拿著自己的煙，右手去掰她的手指：“這樣拿?！?/br>
    纖細潔白的手指攀上香煙，和她的唇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最撩人的畫面。

    “吸一口?！?/br>
    崔鶯兒攢足了勁嘬起腮吸了一大口，煙氣進到嘴里，透過喉嚨直達肺部。她感受到無法言說的刺激和異物感，眼淚都被嗆下來了。

    “吸這么多干嘛？！”

    樸宰范一遍輕拍著她的背一遍指責。

    “知道了，知道了?！?/br>
    她又把煙抬起：“啊啊，怎么辦，它要掉下來了！”

    “彈掉??！”

    “就是怎么彈嘛！”崔鶯兒晃動著手腕，煙灰那段卻越長了。

    “啊西，傻子嗎？這都不會”，樸宰范的手伸在窗外，熟練的彈動了幾下，“就這樣彈就這樣彈??！”

    崔鶯兒委屈死了：“我看不見啦！”

    他把煙拿到她眼前，用自己的手接著煙灰彈了兩下。

    “看清楚了嗎？”

    她來不及抖落自己的煙灰就抓住了他的手：“不疼嗎？”

    只在一瞬間她就知道了到底疼不疼，自己手中的一長截煙灰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樸宰范即刻抓過兩支煙，熄滅。用舌頭舔上她被燙到的手背。

    涼涼的，煙灰的味道混合著牛奶味的護手霜。

    濕濕的，癢癢的，可是剛才一瞬間的疼痛已經化為烏有。

    崔鶯兒瞪著雙眼，慢慢地，慢慢伏身學著那人的方式用自己小小的舌尖舔舐對方接住煙灰的手心。

    “還疼嗎？”

    樸宰范強抑住自己的心跳，以平穩的語氣開口。

    “你裝的吧？美國的街頭舞者怎么可能不吸煙??？”

    崔鶯兒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也是舞者，怎么還給自己貼標簽呢？

    “我怕有人給我下藥?！?/br>
    樸宰范的心里那片平靜的湖泊再一次為她泛起漣漪。

    其實，這個小怪物就是虛張聲勢而已，她受到的傷害太多，所以什么都害怕，因為沒有人保護她，所以當她遇到危險的時候除了孤注一擲沒有別的辦法。

    他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耐心道：“小口一點吸，入喉、過肺，再吐出，要漂亮的話記住要用嘴吐，鼻子憋住氣，彈煙灰是這樣……”

    他把所有的細節一個不漏的告訴崔鶯兒，因為他才知道，簡簡單單的吸煙，這個傻子也能弄的一團糟，甚至弄到受傷。

    他真的懷疑，是不是自己每次見她，她都得受傷。

    所以才說是瘟神啊。

    崔鶯兒聽得異常認真，實踐起來更加認真。她回想著劇本里僅有的幾個字，仿佛將自己置身于夕陽下的走廊里，一只手撐著欄桿，冷漠地、不屑地俯視著樓下的人，緩緩吐出煙霧。

    樸宰范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她吸氣、吐出、陷入思考，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身旁的一切，包括風、包括嗆人的煙、包括他都沒有辦法進入她的世界。

    她終于達到了自己的目標，依然用著疏離的表情熄滅最后一支煙。轉頭，是深深為自己感動的神情：“我漂亮吧？”

    樸宰范心里想說漂亮，很美，但是話到嘴邊就成了這個樣子。

    “丑死了，不要臭美了?！?/br>
    初次見她的時候只覺得是即使在暗夜中也依舊耀眼奪目的星；再見覺得是堅強的不能被打敗的頂級舞者；之后是傻傻的，脆弱的，讓他不顧一切也要保護的。

    今天的她，疏離、冷漠卻有著少女獨有的惆悵和憂傷。

    好漂亮，好美，為什么每個樣子都這么美？

    崔鶯兒已經習慣他的冷嘲熱諷。關上車窗后終于卸下一口氣，強撐著的疲憊感在一瞬間如決堤的大壩般襲來，她不自覺的抱起雙腿蜷縮在椅子上。

    “為什么頭有點暈暈的，心也跳的好快呢？”

    廢話，你連續不停的抽了叁支煙。

    樸宰范想要罵出口，轉眼一看她那皺緊眉頭緊閉雙眼感覺很難受的臉就說不出話來。

    “所以為什么要抽煙呢？宰范哥你不要抽煙了好不好?！?/br>
    這是她第一次叫自己哥，之前都是用“那個”代替，惹急的時候會直接叫他“樸宰范”，即使他讓她叫“歐巴”也是不聽話的。

    “好，我為了你戒煙?！?/br>
    雖然自己真的不抽煙，但讓她再欠自己一個人情也很好。

    “歐巴，謝謝你?！?/br>
    她依舊閉著眼睛好像睡著，嘴里卻一直叨叨。

    “謝謝你帶我去醫院，謝謝你煮的海鮮粥，謝謝你給我鼓勵，謝謝你教我怎么處理那件事，謝謝你教我抽煙，謝謝你為我戒煙?！?/br>
    嗯……應該就這些了吧。

    “總之謝謝你?！?/br>
    樸宰范也只有在她看不見的時候才會用這種溫柔的目光看著她。

    她一件件都記得。

    “海鮮粥是飯店買的?！?/br>
    崔鶯兒無語的撇撇嘴角：“那也謝謝你?！?/br>
    樸宰范隔在空中仿佛輕輕觸摸著她的臉蛋，算是自己的回應。

    “宰范歐巴?！?/br>
    “嗯?！?/br>
    “秀智會和韓俊浩在電影里會接吻，要怎么……”

    她真的是累極了，連話都沒說完就睡著了。

    小小的一團，蜷縮在他的手邊。

    樸宰范將兩邊窗戶升起，等待著車內溫度升高，帶上耳機，手機里播放的是在街頭與她見面時她正在拍攝的廣告。

    畫面里的Ian很輕松的做著高難度動作，好像永遠不會受傷。

    車內溫度平穩了下來，睡著那人的呼吸也平穩了下來，樸宰范的心卻越跳越快。他彎腰觸碰上她的唇，輕含了一下，好像害怕把她弄醒，更怕自己一發不可收拾。

    秀智要怎么親？

    就這樣親吧，不要再超過這種程度。

    樸宰范把她送到宿舍小區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叁點，她迷迷糊糊睜眼就要和樸宰范告別。

    他遞過一瓶香水：“蓋蓋你身上的味，別讓成員聞到?！?/br>
    她聽話的細細遮掩住味道。

    “宰范哥，走了！”

    她和他告別，卻不知道他將即將到來的告別藏了起來。

    “怎么辦呢？我走了的話，你被人欺負可怎么辦？”

    米安……我真的偏愛杰倫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