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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王世子齊元襄脫下黑袍,從武庫里走出來,頭戴銀冠,身披錦袍,滿面春風得意。 笑吟吟,兩手相拱,慢騰騰,矜漫的向朱恂行了個禮。 老明公,你我本一家,武庫誰占不是占呢?快去向桂宮報喜吧。 齊元襄與謀反無異的囂張行為傳回桂宮后,并沒有激起什么風浪,畢竟,皇后已經自顧不暇。 雖然朱晏亭已經拿下北軍,但因為事出倉促,加上她之前才被奪權半載遠離權力中心,導致桂宮這個最該布控的重中之重竟沒有安插人馬。 皇后原先的打算,應當是先借助劉鳳之等人穩住局勢,待拿下北軍和武庫,則一切盡在掌中。 她雖然算準了劉鳳之一個家世不顯、完全仰仗皇帝的中郎將,和曹舒一個全副身家寄于帝王的閹人不會敢輕舉妄動。 但沒有料到禁宮之中還有恒王齊漸這個救駕在先蟄伏圖謀在后的怪物。 更沒有料到劉鳳之和曹舒會因為畏懼,將這個怪物作為武器倒戈來對付她。 世事從來不是環環相扣的棋局,更像是攏在掌中的一盤散沙,謀得越全失得越多,抓得越緊漏得越快。 再看著大獲全勝的局面,其中一個微弱的變數,一個遺漏的縫隙,都可能導致砂礫崩塌、滿盤潰敗。 此刻,重地桂宮漏成了篩子。 在齊漸攻入明光殿的一刻,皇家尊嚴掃地,牛鬼蛇神盡顯其貌。 丞相原先安插入桂宮的人馬聽兵動馬喧,一度以為是自己家起事了本欲同謀反便是提頭在手的亡命之徒,窺見一絲危境便趨于崩潰,一伙人眼見無法靠近明光殿,又搶殺亂掠,□□宮女,點火燒了兩座浮橋,情急時互相攻殺,自損十之有三。 長亭侯鄭安打馬趕到,才將局面稍微控制住。 鄭安很快得知,此刻桂宮sao亂是在禁中鐵禁之內的一支奇兵,由齊漸、中常侍周清等人攜領,已經直逼皇后。 他登上高臺眺望,發現值此大亂,竟然觀樓防備如常,一部分人馬集結內向,一部分還守在崗哨里,軍容齊整,絲毫不亂。 羽林軍根本沒有失去戰力! 他火速判斷出齊漸已然中計,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背后還有高人在cao縱。 當下快速下令撤軍,先和未央宮的鄭安會和。 與他一同謀事的將領最初還有不解者:多少人拋頭顱灑熱血才能走到這里,何故不前反退? 待到撤出不過須臾,身后颼颼然□□其發,刀戈滾卷如浪喝嘯如山,有些貪戀財物走得晚,立斃當場,毫無還手之力,方才在心內嘆服。 鄭安趕到朱雀門時,鄭沅還在守著鄭無傷的尸首號啕大哭,涕泗滂沱,以頭搶地,無人勸得動。 鄭安急了,上去拉扯他:生死存亡之際,大事未定,單單無傷的命是命,合家老小的命就不是命了? 我都沒有兒子了。鄭沅抬起頭,眼圈與臉團都是紅的:太后已經沒了,我兒子也沒有了,還有什么大事?我還要富貴何用?你既要,你掙去。 你還有無憂和阿瑯啊。 無憂乃仆婦所生,阿瑯又是個女子,有何用? 鄭無憂也在場,臉色早已青灰一層,鄭安卻已顧不得其他,只是輕言細語的勸他弟弟:無傷孩兒最喜凈厭污,你讓他在碳灰里,衣不蔽體,他也不得安生。不如叫人擦洗,好歹給他換衣裳。好說歹說,叫人先將鄭無傷尸首妥善安置,扶起鄭沅尋肩輿來抬著,要了他的丞相符令,暫代他行事。 兄長,你還是守著朱雀門,我帶人去迎接太子殿下迎回未央宮。 再三叮囑他:只要守好朱雀門,別讓任何人進出。 鄭沅聽了,只是點頭。 鄭安不放心卻也沒辦法,時間緊急,他只得長嘆一口氣。帶走步兵校尉師廣、鄭延志等,留鄭無憂在此照看他爹。除卻留給鄭沅的守衛,還剩八百余人,兵械不足,便削木為兵,備足火油。不進未央宮,繞道浩浩蕩蕩往桂宮去。 夜月正明,月居北辰,水精般掛在澄璧一樣的天幕上,光芒萬丈,指引著前路。 距日落月起已經過了一個時辰。 而桂宮明光殿還在進行沉默的對峙。 許多黃門宮娥被割了喉嚨,趴在地上,流出的血已經涼了,地磚上黑沉沉的一灘。 齊漸舉著刀,邁過尸首,一步步向前走。 那刀不住在他手中下滑,他一只手拿不住,兩只手捉住刀柄用力。 他一意想看清簾幕后的影子到底是誰。 當那個影子越來越近,又感到害怕。 當他意識到自己和周清等人離得太遠,又和皇后身邊的衛士離得越來越近時,渾身都難以抑制的打起了擺子。 才走出不到十步,就感到天旋地轉,若非用刀拄在地,早已腿軟跪倒。紅著眼眼睛轉回頭,喉嚨哽塞,帶著哭腔 你們,你們也上啊。 其實什么也看不清,火光太多了,殿里又暗。 似乎沒有人跟來,所有人都在原地。 傳來周清的聲音:殿下,她在拖時間,我軍十倍于彼,速速誅殺妖后! 有許多應和,一干亂軍,彈鋏振槊之聲震耳欲聾:請殿下速速誅殺妖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