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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是一個十分清朗的年輕人的笑聲:“慢不了,這可是奉州的滑板,小爺要好好過把癮!” 我回身,就見一個白衣青年一腳踏著滑板飛一般地呼嘯過來,連傘也不打,發梢和衣衫都濕了,他也不怕冷,就這么在雨中飛馳。 我正感嘆著年輕真好火力旺,就見那年輕人一個急剎車停在了我們客棧門前,他看了看門頭,回身說:“大力,今晚咱們就住這兒吧!” 一個小廝——呃——長得像座山的小廝吭哧吭哧跑過來,抹了一把汗:“成,你說住哪就住哪?!?/br> 那年輕人腳尖一點滑板翹起來的屁股,滑板跳起來,被他提在手里,然后他大踏步走進客棧,直奔柜臺,一只胳膊夾著滑板,一只胳膊伸到柜臺上,修長的手在柜臺上砰地拍了一聲,扯著嗓門喊:“掌柜的,來一間上房,再來半只燒鵝二斤牛rou燙一壺烈酒送爺屋里去,趕緊著點兒!” 我:“???”這什么匪里匪氣的路子? 鳳先生淡淡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頭繼續做他的事,絲毫不予理會。他新的了一本琴譜,很喜歡,只是那琴譜老舊,他花了不少精力修復,這會兒正捋著邊角呢。 那個叫大力的小山,哦不,小廝扯了扯他的衣角,青年納悶回頭,就聽見小廝小聲說:“爺,您看人家都不理您,這么說不成?!?/br> 青年歪頭,十分不解,拉過小廝竊竊私語:“話本里的英雄好漢不都是這樣嗎?” 小廝:“那是土匪,土匪!” 青年想了想說:“那掌柜的為什么不怕我,書里不都是小心翼翼,笑臉相迎嗎?果然故事都是騙小孩的嗎?” 小廝撓了撓頭,大概也不知道怎么回話,想了半天說:“您換本書?” 青年似乎覺得主意不錯,把滑板交給小廝,自己重新撲到柜臺上,梨花帶雨,十分嬌羞,楚楚可憐望著鳳先生,嬌滴滴地求到:“大爺,您瞧外面大雨滂沱,人家薄薄的衣衫都濕透了啦,您能否念在奴家……” 小廝連忙把他拉回去:“使不得使不得,您這怎么還賣身了呢,咱們宛平侯府的臉,臉呢!” 他又指了指鳳先生:“您看掌柜的頭都沒抬一下?!?/br> 青年:“……” 他推了推小廝:“你去?!?/br> 那小廝如釋重負,趕緊跑到柜臺,客客氣氣地問:“掌柜的,我們想住店,請問還有沒有房間?” 鳳先生抬眼,淡淡地說:“抱歉,客滿了?!?/br> 小廝:“……” 青年一聽不愿意了,趴到柜臺上問:“我問了你兩遍你都不跟我說客滿,為什么他一問你就說?” 鳳先生不溫不火看他一眼:“您沒問?!?/br> 我在旁邊哈哈哈哈笑出聲,那青年撇嘴翻白眼:“書里可不是這么說的,我說掌柜的,你不該熱情奔放,努力拉客嗎,這么冷冷淡淡一副模樣,誰會住你的店?” 鳳先生也不惱,繼續捋他的書皮,輕飄飄拋出一句:“客滿?!?/br> 青年:“……” 他訥訥說:“是哦,客滿了,那肯定是有人住店的?!?/br> 他蔫了一秒鐘,又炸了毛,扯著脖子問:“我剛那么有男子氣概,你不怕嗎?一丁點都沒有怕嗎?” 鳳先生古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覺得此人有病,懶得搭理,這會兒連話都不跟他說了。 小廝扯扯青年:“爺,您看人家又不理您了,我就說嘛,您不能學土匪那一套,這威嚴不是靠拍桌子能拍出來的?!?/br> 青年耷拉著頭,似乎很是受挫,垂頭喪氣往外走,就在這時,天邊突然一個驚雷,咔嚓手臂粗的閃電就劈了下來,青年嚇了一跳,眼見著外面真的就暴雨了,一步都走不動,站在那里狠狠打了兩個噴嚏。 我正奇怪今年怎么這個時候雷雨,就看見那青年又巴巴回來了,指著我們的休息區說:“我能在這里坐一會兒嗎,雨太大了?!?/br> 鳳先生點點頭:“嗯?!?/br> 青年道了聲謝,乖乖坐了過去,我悄聲對鳳先生說:“這不會正常說話嗎?剛是鬧哪出?” 鳳先生搖頭:“不懂,現在的年輕人都很怪?!?/br> 我噗嗤笑了,這小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在鳳先生看來可不就是個鬧騰的孩子么。 鳳先生放下琴譜,看了看外面的天,招呼一個小二讓給那倆人送兩條布巾,再送兩碗熱餛飩湯。 小二很快就把東西送過去了,那主仆二人驚訝地握著布巾,端著燙手的餛飩,齊齊看向鳳先生。 鳳先生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那青年吸溜著舌頭三口兩口喝完湯,把布巾披在頭上,又跑了過來,這次是真可憐,直接流鼻涕了,眼巴巴地看著鳳先生:“真的沒地方了嗎,我好冷?!?/br> 他渾身上下都濕透了,這會兒天才剛剛回春,算不上暖,確實是夠他喝一壺的,弄不好就會得風寒。 鳳先生也知道這一點,他這人看著好像不接地氣,但其實是個很心軟的人,只是確實客滿了。 他找人拿了兩身干凈的衣服給這主仆倆,又取了兩把雨傘,說:“確實客滿,抱歉?!?/br> 那青年換上干凈的衣服熱淚盈眶,猝不及防跳上柜臺摟住鳳先生的脖子,蹭了又蹭:“謝謝掌柜,您是菩薩轉世!” 向來淡定的鳳先生這次是真的懵掉了,我也嚇了一跳,趕緊把那八爪魚扒拉下來,低聲喝斥:“做什么呢,知道什么叫授受不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