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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提醒了她,這些日子可能不太平,大姑娘要藏好了。朱大嫂說知道,外面早都傳開了,怕是要打仗,她們準備回鄉下老家,那里地廣人稀,好藏身。 大院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周邊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也看不見一群光膀子大漢蹲院子里大口吃飯的場面了。 陳湘今天開始就待在家里了,閑著沒事就把我們的秘密基地拾掇一下,腌一些咸雞蛋,做做冬衣之類的,我每天還是要去跬步書屋的,曲賬房和伙計們也都在,只是今天沒兩個人來,大家都留著錢買米面去了,沒有幾個人會在這時候買書。 我們都閑得很,倒是裴深一如既往地在二樓堅持看書,我笑著說他可以大聲背書了,這會兒店里根本沒客人。 我們從一個月前就不怎么進新書了,這會兒書架上很多書都空了,我讓伙計們把書都下了架,用油紙包好收在庫房里,架子上只留了試讀的書。簽名墻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字,但是店內卻再也沒有那些意氣風發的青年人了,此時再看這面墻,只覺得好生寂寥。 我給裴深提前放了假,讓他把自己想看的書都帶走,回家照顧他的meimei去。 裴深對我彎腰,謝過我,然后收拾了一小摞書,我又給他塞了幾本大部頭,還給他塞了些紙筆,告訴他在家也要好生讀書,紙不夠了再來拿。 裴深眼眶有點紅,點點頭轉身而去。 鄭前和阿貴也不需要日日來,每日來一個就行,曲賬房也讓我趕回家了,這會兒家里肯定需要他。 最后剩我和鄭前在鋪子里大眼對小眼,感慨世事無常,昨日還是賓客爆滿,今日就剩我倆了。 封城也好,窮一點苦一點都沒關系,只是希望戰爭不要來。 下午早早就打烊下班了,我回家后把家里的干柴都搬到了茅房旁邊,遮住了地xue上方的那一片空地。 這些干柴并不會把地xue壓塌,因為地xue大部分在茅房里面,往院子里延展的地方也只夠兩個人前后站著,而干柴是我提前找人買的,很多,大部分的承重都在院子里堅實的地面上,只是邊邊角角蓋在地xue上方的木架子上,重量不算大。還能起到擋雨的作用。 鬼子們應該不會特別搬開沉重的木柴堆,去挖廁所旁邊的地吧? 呸呸呸,鬼子不會來,我說什么呢! 晚上陳湘做飯,清粥小菜,蒸了一小盤臘rou,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我們在流民村的那段時光,那時候我們也是這樣樸素,但是每天都會在一起吃飯,吃陳湘做的飯,算起來,我已經很久沒有一整天都吃他做的飯了。 第72章 庚子年七月十五日 天氣雷陣雨 今天七月半,不是個好日子。 真的不是個好日子。 天上飄起了小雨,隱隱有雷聲,厚厚的烏云頂在頭頂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鋪子關門了,這幾天一個客人都沒有,東家說不必開了,等過些日子再說吧。 我們收拾了衛生,鎖了鋪子門,打著傘往回走,路上一片蕭條景象,街上很少人,有貨郎挑著擔子到處販賣,叫賣聲都透著焦躁。 街邊的鋪子關了很多,我繞路去了天籟坊那邊,那一片基本都是青樓啊樂坊啊之類的,平時是最熱鬧,鶯鶯燕燕,最讓人快活的地方,現在都關門大吉了,整條街幾乎一個人都見不到,或許會有暗地里悄悄接客的,但絕不是現在風頭最緊的時候,偶爾可見小廝上街買些日用品,但是姑娘們是一個都見不到了。 天籟坊也關門了,蓉娘七夕花車游街,一舉奪得花魁之名,我記得那之后幾天天籟坊前擠滿了人,有些人手里還揮舞著銀票,就求蓉娘舞上一曲,那是何等盛況。只是當了幾天就遇到這事兒,也是不怎么幸運了。 我不敢在這里久留,會有逛青樓的嫌疑,趕緊離開了。 我又去老朋友們的鋪子里轉了轉,冷老板的雜貨鋪還是很興隆的,這時候需要買日用品的人很多,我也買了些調味品和零碎的小東西回去,還好來他這逛了一圈,不然我差點忘了買燈油。 蘇老板的點心鋪子也準備關門了,現在還有些大戶人家訂了面包奶茶之類的東西,但是鋪子里人已經很少了,他們只要在后廚做些給送過去就是了,不必成天開門。見到我來,蘇老板讓人給我包了一大包點心,說是送我的,這會兒也沒幾個人來買點心了,他準備把鋪子里的點心都打包,給朋友們分一分。 鄒老板的鋪子早就關了,這會兒還買鮮花是不要命了嗎,所以我在鋪子那邊沒有見到他,只有一扇上了鎖的大門。 酒香嬸兒正在鎖門呢,見著我來苦笑著說飯館不開門,她的酒賣的不多,好在這兩次活動給她帶了不少生意,不然怕是要關張大吉了。 滕老板的胭脂鋪子也要關門了,我買了兩盒面脂,冬天臉部容易干燥皴裂,這會兒再不買就沒了,滕老板笑著說這算是完美關張了。 從滕氏胭脂鋪子出來,我提著大包小包東西往回走,忽然見到大街上一隊隊官兵經過,排頭的士兵敲著鑼大喊著讓所有人都回家去,不準外出。 我心提到了嗓子眼里,慌忙往回跑,路上遇到了同樣慌里慌張的阿冬,他說剛去看了一眼,城外來了不少流民。 風調雨順太平了這么多年,流民幾乎都消失了,這會兒突然出現,我一下子就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