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我們兩個?！蔽铱隙c頭。

    然后就看見燦爛的笑容在嘉禾臉上綻放開來，她直接撲上來把我壓住蹭來蹭去：“重霄你真好！”

    終于心情好起來了。

    **

    之后的每一天都開始緊張起來了，馬克休斯帶著人出去，找到了新的居住地。那是一處天然形成的港口，于是眾人在我們的護送下陸續遷徙了過去。暴雨仍舊一刻不停，大地上水已經漲了起來，難以落足。

    于是摩拉克斯造出在外以莫大力量升起一座高峰，阻擋流瀉而來的洪流，終得一方安生之地了。而在山峰簇擁之下，狂暴的風雨也被削去了了大部分威力。于是港口內的海面恢復了風平浪靜，不似外面那般波濤洶涌。

    用了一段時間將將所有人都安置下來，新的房屋開始出現在這個地方。雖然生火困難，但是有馬克休斯在，大家的吃喝還是沒有問題的。

    接著……伴隨著滂沱的大雨響起的，是出征的號角。這一次，不再是單獨分散出去提前應對可能會出現的危機，而是有目的的，一步步擴張，收服每一寸抵達的領地。

    該封印的封印，該鎮殺的鎮殺，一時之間，這片土地悉數籠罩上了陰霾，不甘愿輸掉的魔神的哀嚎始終在原野回蕩，影響著路過的生靈，滋生出無數妖邪。

    一段時間下來，就算是我也有些吃不消了。

    倒也不是累了，就是心情不太好。明明看著那些囂張的叫囂著要殺了他們所有人的魔神被自己鎮壓或斬殺是很開心的一件事，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精神上卻感覺到了幾分疲憊。

    我私底下也給自己檢查過，沒有被魔神殘渣污染啊，歸終的封印做得很好，我們身上壓根不會有遺恨殘留。

    那究竟是為什么呢……我居然會對[戰斗]感到厭煩？

    不過戰事吃緊，我選擇將心情置之不理，全身心的投入與魔神的戰斗之中。那些妄圖將我等撕碎踩在腳下的敵人，我會千百倍的回報他們的！

    **

    雨在前些日子終于停了，我從空中掠過的時候，可以看到取名為天衡的山外大部分地區都被水淹沒了，應該需要一段時間才會退去。

    而終于迎來久違的太陽的同時，戰爭也到了尾聲。

    我也稍微松了口氣。要是繼續下去，絕對會被嘉禾或者歸終發現不對勁的！她們兩個觀察細致心思又細膩，是最有可能發現我最近有些消極怠工的人選！

    “重霄大人，您怎么了嗎？”身后傳來一道溫柔的聲音，帶著擔憂的問我?！澳罱癫惶玫臉幼印惺裁纯梢詭偷侥鷨?？”

    我一個激靈的回首，入眼是纖細優雅，有著淺藍色長卷發，精致面容的半仙之獸——也是主動投入摩拉克斯麾下，為之戰斗的少女，她叫甘雨。

    我記得她在戰場上一手長弓使的出神入化的模樣，也記得她雙手亮著柔和的光芒，為受傷的護衛隊治療的溫柔模樣。

    之前只想到了歸終和嘉禾，居然忘記了甘雨……她說不定要比前兩個人還要細膩，眼光明亮。我搖搖頭，“沒什么，只是在這里稍微休息一下?！?/br>
    巨大的樹木佇立，我就坐在樹梢的一根分叉樹枝上。而甘雨則是猶如羽毛一般輕盈的點在一片樹葉上，身姿輕盈。陽光落下，又被頭頂的樹葉分割，零散的落在我和她身上，形成小小的圓形光斑。

    風吹過，帶起細碎的聲音，一切都有了和平的雛形。

    “您沒事就好?！彼岷偷男π??！半m然戰爭終會結束，但是戰爭為這片土地帶來的創傷，還需要我們多努力才能恢復呢……啊對了，我找您是有另外的事情要告訴您，卻說起了其它的事情，真是抱歉！”

    還沒感慨一會兒，甘雨就想起了正事。

    “是歸終大人托我來問問您，關于摩拉克斯大人的神名的事情?！?/br>
    我上一秒還因為她的感嘆而點頭，畢竟除了這里有結界保護，外面的許多地方可都還被瘴氣彌漫，被妖邪占領。

    有魔神遺恨的催生，妖邪斬殺了一批又一批，根本清理不干凈。而有能力鎮壓魔神殘渣的只有歸終和摩拉克斯還有我，摩拉克斯作為領袖，一直帶領著眾仙奔走在戰斗的第一線，而且戰斗兇險，就算是他也不能事事考慮周全。

    歸終目前最重要的還是留守后方，連帶著馬克休斯一起，不斷地在周圍設置結界，還有她跟留云一起研制的機關術，說是為了避免出現上次被圍堵的情況。被取名為歸終機的巨大□□機，從周邊一路設置到了天衡山的數百里之外。

    我則是兩頭跑，負責清理漏網之魚。

    這段時間還真找不出空余時間來處理污染的問題，只能等一切都結束之后重新規劃了。

    然后下一秒，甘雨說起了我不太理解的話題。

    “神名？”

    我愣住，腦袋開始緩慢思考。

    等等，摩拉克斯已經成神了嗎？應該還沒有吧……話說不是到現在都還沒確定，登臨神座的判定標準是什么嗎？我記得上次開會的時候，大家都討論過？

    又有熟悉的氣息從下方上來了，片刻后，嘉禾從枝葉間冒出頭來，掛在一根樹干上，她大概聽到了我跟甘雨的對話，表情帶笑又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哎呀，重霄忘記昨晚我說的了嗎？因為前天你出去了不在，所以歸終大人托我轉告的事情——天空島的神是天空島的神，但是毫無疑問，護佑一方安寧，帶領我們戰斗的摩拉克斯大人，就是只屬于我們的神明?！?/br>
    “這是不需要其他人承認的事實?！?/br>
    嘉禾討厭摩拉克斯總是跟想跟她搶重霄，但是毫無疑問，她也敬重一直護佑他們，帶著他們成長的摩拉克斯。

    昨晚？嘉禾好像有說什么，但是那時候我好像在走神來著，因為想起了奇怪的記憶，所以沒聽清。

    原來就是說這件事啊。

    我恍然大悟點頭：“他是巖的話，就是巖之神吧。魔神的真名具有特殊的意義，直接將真名當做神名為未嘗不可。而且也擅長契約，戰斗也很擅長，是標準的武神。非要找個最符合的神名的話……”

    “但是……單純的巖之神就好了，其余的隨人怎么叫吧。有些人認識的他代表契約，有些人認識的他代表一力破萬巧的武力，有些人認識的他，只是摩拉克斯而已?！?/br>
    甘雨微微睜大眼睛，然后她笑起來，眉眼彎彎?！澳沁@樣想的啊……那么我便去報告給歸終大人了?！?/br>
    半仙之獸輕盈的離開了。

    我看向嘉禾：“……昨晚你是不是故意說的那么小聲還特別快的？”說完就纏著她玩手影游戲，那時候的自己還想嘉禾終于開始恢復小時候的童心了，還挺高興的。

    嘉禾的表情看起來頗為恨鐵不成鋼，她輕巧的翻越而上，坐到了我身邊：“神名這種事，明明大家一起想最好，但是摩拉克斯大人卻讓歸終大人傳話，拐彎抹角的來問你的意見。很奇怪哎——”

    少女的腦袋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孩子氣的抱怨。

    說是友人，但是更多時候我覺得我是在養孩子。而且不知道哪里來的經驗，養的還挺成功的。我鎮定的給她順毛摸摸：“是嗎？可能是因為我以前跟他認識也說不定?！?/br>
    嘉禾：“??？”

    第21章 回憶

    一切塵埃落定那一天，也是摩拉克斯成為真正的神明的那一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歸離集——不，歸離集也不叫歸離集了，現在，它叫璃月。璃月沐浴在陽光中，也沐浴在天上的神明所散發的光輝之中。

    我站在取名為天衡山的山巔，隱約看見有什么東西在摩拉克斯面前出現，最后，融入他的心口之中。

    他的氣息也在這一瞬間有了些許的改變。

    然后，微妙的感覺從心中升起，我看向了北方——或者還有其他的放下，“這個感覺？搞什么，你們是約好了一起成神嗎？”

    我直接向著天空之中走去，巖造物托舉我之后又化作元素消失。

    “摩拉克斯！”

    我靠近了天空之中的那個身影，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看著下方——真的像一個神明了，無悲無喜的樣子。

    我一躍而上，直接撲進他懷里，抬手抓住了他顯露出來的角：“鐘離！”

    手下的身軀微震，隨后，那雙清晰的浮現出金色巖印的雙眸眨了眨，視線落在了我身上：“……重霄，怎么了嗎？”

    他的眼里終于有了溫度。

    還好意思問怎么了，我看你剛才一副奇奇怪怪的樣子。我皺眉盯著他的臉看半天，確認了這是正常的摩拉克斯了?！安?，沒什么，只是想問問你，成神是個什么感覺而已。難道不是應該變強嗎？怎么感覺你的實力跟之前沒什么區別？”

    “唔……該怎么說呢?！彼v話的語調慢吞吞的，“……之后慢慢說與你聽吧?！弊詈?，他總結道。

    “現在，我們先回去吧，下面的大家要擔心了?！?/br>
    摩拉克斯看著我，露出淺淺的笑容?！鞍残?，我沒事了?！?/br>
    “……好吧，暫且相信你了?！睂ι纤男θ?，我最終只能無奈說道。被他攬著向下方飛去，和煦的風吹拂而過，下方的[璃月]也越來越近。

    “鐘離，你真的長大了?！?/br>
    時隔兩千余年，我終于有機會講這句話說給他聽了。

    **

    只是又和往常一樣，完成了他交代下來的任務。將敵人撕碎，任由起怨憤的殘穢攀爬上身軀，滲入靈魂，我隨意甩掉了劍上的血，展開雙翼飛向了天空。

    翅膀的每一次扇動都要耗費很大的力氣，也很痛，但是長久以來，我已經習慣如此了。又有什么疼痛，比得上受人驅使，做盡不甘愿之事、意志和自尊完全被折辱的痛苦呢？

    我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冷漠的看著身軀在痛苦之中掙扎，它越是痛苦，我心中反而松快一些。就是這樣，快點死去，也好過這樣行尸走rou的活著。

    千年前，我自太陽中破殼誕生，落到大地之上來。那時的我天真懵懂，什么也不知曉，什么都好奇。

    以至于，輕信他人……被地上的魔神騙取了真名，掌握了弱點，一直束縛至今。

    主掌火的我天生善戰，作為他手中的刀被打磨的日漸鋒利。

    交惡的魔神，對他不臣服的人類，礙眼的妖邪、聽不懂他命令的魔物，不屑他所作所為的仙人……一切忤逆他的、不合他意的……所有生靈的血，都沾染在我的手上，劍上，還有原本華麗明亮的金紅羽毛上……一點點的將之腐蝕，侵染。

    至今，我都快不記得了，自己剛出生時那一身漂亮的羽毛是什么樣的。

    廝殺與我而言成了家常便飯，受傷亦是如此。但是我本源來自太陽，大多污穢都會被燃燒殆盡，自愈的能力也遠勝大多數魔神。

    再加上他[看重]我這把好用的刀，以至于至今都還沒能如愿死掉。

    太陽的溫度一如千年前般溫暖，沒有偏頗的籠罩著我，治愈著剛才戰斗中留下的傷痕。我的心卻漸漸沉入最深的海水深處，逐漸無法呼吸。

    ……真是的，到底還要殺死多少生靈，才能如愿的死去??？我感到了倦怠，對殺戮，對戰斗，也對活著的自己。

    但是這是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了，每一場戰斗身體都在他的命令下全力廝殺，壓根沒辦法做出失手被擊墜的意外。只能用無數生靈——尤其是魔神的遺恨來對我自己進行污染，這是為唯一能做的了，讓自身不抗拒他們的侵染。

    我垂眸，視角余光捕捉到了地面之上的動靜。

    氣息弱小的年幼魔神被追著跑的跌跌撞撞，狼狽至極，身上被自己流出的金色的血浸濕，看著有些可憐。偶爾回首觀察情況時猶如驚惶又警惕的兔子——雖然看起來受傷嚴重的樣子，但是從氣息判斷，他尚有余力，應該不會有事吧？

    我停下來，看著下方發生的追逐戰。

    我應該走了的，留給我回去的時間不多了。但是…這種新生又弱小的魔神，真的沒問題吧？稍微耗費一點時間救下他，也不會有什么的吧？

    在我心中不斷反問的時候，我已經不知不覺的拔出腰間的長劍，這振劍是用一只仙獸的脊骨所鑄造…我本以為它會排斥我，畢竟我是殺了它的人，但是意外的，反而用的得心應手。

    我隨手挽了個劍花，對它喃喃自語：“一劍的時間而已，用不了多久的。純璃?！?/br>
    于是金紅羽翼化作漫天火焰消散，我持劍墜擊而下！

    果不其然，只是一劍，麻煩就解決了。按照道理來說，我應該直接離開的……但是，那個傻乎乎看著我的小魔神，真的長了一張‘快看我很好騙快來騙我’的臉。

    他的外貌傾向于人類，眼神單純，我一眼看去，就確定了，這肯定是單純的笨蛋。于是我決定走之前給他上一課。

    他告訴了我真名。

    還很信任我。

    明明第一次見面，還是我斬殺了一個魔神之后的場景，卻跟沒看見似的，帶著隱隱的親近和信賴的看著我。

    我得意于自己的先見之明，又擔心他之后也這樣隨便的就將自己的真名交出去。力量不夠，又過于單純，難道想變成我這種模樣嗎？

    于是，我給他起了[鐘離]這個假名，將他帶到了安全的地帶，叮囑了一些行走在外的常識和需要警惕的東西之后才安心離開。

    ……唔，我回去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