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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的劍意,比一百年前鋒芒許多了,倒讓白姝頤想起了昔日的破軍劍靈來。 從某種程度上講,他們也有相似之處了,身上盡是藏不住的殺意。 白姝頤無法估知他身上的修為境界,但想到近日的傳聞,晏浮瑾的英雄大會與鐵甲之士皆被一位神秘劍修所破。 她大概也能推知這神秘劍修是誰了。 一百年前的婚宴之上,烏夢榆剜了這人的劍骨,十派之人更是要將他送入黃泉淵里,料定今天他是來此尋仇的。 季識逍停住了腳步,問:她這樣的人,值得你這樣做嗎? 她這樣的人,值得在這么多年后,還要如此念念不忘,還要如此意難平嗎。 白姝頤的聲音更冷了:我不論你與烏夢榆有何恩怨,她對我而言,始終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若是來尋仇,我七彩音奉陪到底。 弓漸漸繃滿了弦,雨卻還是連綿柔潤。 季識逍:我想來看一看 白姝頤愣了一下,便看見季識逍一步一步走近了,他渾身被雨水澆得濕透了,臉上的神色也好似與冰涼的雨水融在了一起,看向靈堂的眼神像一簇將熄未熄的火。 白姝頤隱隱覺得,他身上好像透出一種,比此時的雨還要綿密的茫然與悲傷。 她道:入靈堂者,需得將兵器卸下,否則是大不敬,你 到這種境界的劍修,是絕不會輕易在陌生的地方將劍取下的。 季識逍停頓了一會,白姝頤也沒催促。 咔噠一聲,這聲音蓋過雨聲,聽起來竟是這樣讓人心驚。 那柄凝聚了天地寒光的劍歸于劍鞘,被季識逍輕輕放在了靈堂之外,一同放在那里的,還有他身上的儲物袋。 白姝頤一驚,稍稍讓開身,季識逍從她身側擦肩而過,慢慢走了進去。 屋檐上的鈴鐺還在風里叮叮當當作響,雨愈發來得及了,她感到刺骨的冷意,見到故人,對她而言,一些早已經習慣的被傷感也重新席卷而來。 她揮了揮手,□□從房檐上收了回去。 也不知道雨什么時候會停。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章這一part就結束了,但是最后一章得改一改,明天再更。 第107章 不思量(六) 過了很久很久, 季識逍才從靈堂里走出來。 他的發絲上卻還沾著雨,被雨洗過的眼睛看起來被霧籠著一般,照理說修仙者身上是不會如此寒涼的, 可他的身上偏偏一寸一寸地透出寒意來。 季識逍彎下腰,將靠在墻邊的霜翹劍握住。 然后他握劍的手就這樣抖了一下 遠在風月派里, 被迫將劍對準無辜之人的時候, 他的手沒有抖; 在歸雪之時,無論是何等兇險的情境, 他從沒有懷疑過手中的劍; 即使是在黃泉淵里,他出劍之時也從不會這樣顫抖。 雨水順著手臂往下流, 像要沖刷掉所有的痕跡, 在這嘩嘩的雨聲之中,他卻聽到心下墜的聲音。 她真的死了。 死在遙遠的,永遠也回不去的一百年前,甚至此時此刻連記得她的人, 連她的痕跡也不剩下多少了。 這一瞬間,巨大的荒謬感像是落日一樣, 無法阻擋地在心里下墜。 他明明還有那么多沒完成的事。 歸雪的仇還沒有報, 白玉京的風采還未曾領略過, 即使是他今日的劍法,也未必比得過昔年的冬虛劍尊。 明明,還有這么多事。 他立下劍心誓要舍棄過去所有的人事,要登上劍道之巔。 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不是嗎,在黃泉淵的那些年, 也不曾有故人入夢啊。 可是, 從沒有此刻這樣明晰。 在這個瞬間, 在真切意識到她死去的一瞬間,他才如此明晰地意識到,所有的故事都死在了一百年前。 他在黃泉淵里茍活的一百年,曾經發過的狠毒的誓言,曾經咬牙堅持一定要回到歸雪的瞬間好像通通都不真實了起來。 劍骨被廢的一天,他覺得來路和過往悉如云煙散,可是,可是,可是 她死了,為什么他會覺得,連未來與去路也一齊崩塌在永不停息的雨里。 白姝頤盯著他看了片刻:季識逍,你若想替她報仇的話 季識逍的聲音空茫茫:為什么? 白姝頤:我本以為你是來尋仇的,可是你看起來,好像 這絕不是恨,她想,這一瞬間,她竟然覺得季識逍看起來很難過。 雨更大了,七彩音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大的雨,所有的一切,都浸濕在這樣的雨里。 季識逍沉默著,走進這樣巨大的雨里,不曾用任何法術擋過這厚厚的雨幕。 白姝頤在他身后開口:季識逍,你若有心報仇的話,一定要去白玉京,只有在白玉京,才有唯一的機會。 * 次日放晴。 徐知行斜靠在躺椅之上,面前擺了一副棋子,他指尖上捏著一枚白子,可是他的手指上遍布皺紋,含笑的面容上看起來如此蒼老。 一頭白發落在身后,無論誰來看,也認不出這是昔年的徐知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