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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這地府中的鬼仙來路其實有兩種:一是領天道旨意,直接受封,譬如秦廣王,無?;蚴桥泄龠@樣的;二是如程齊這種,生前多行善事,攢夠了功德,本身又對再入輪回沒什么興趣的,這種也是可以被其他由天道封賜的鬼仙提攜,死后繼續可以留在地府里當差的。 而在這所有直接被天道賜封,身負官階的鬼仙中,又屬掌管第一殿的秦廣王最大。 謝曲平時最不愛來見這個秦廣王。 俗話說得好,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還是大了這么多級。謝曲生前在陽間做老大,沒人敢管他,可死后來到陰間做事,就也得小心守著陰間的規矩,一旦壞了規矩,就得挨罰。 再加上這個秦廣王性子嚴肅不茍言笑,太拿規矩當規矩,簡直比崔鈺還難纏 反正謝曲來地府這么久,主動去見秦廣王的次數,少得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結果未料天道好輪回,今天還要主動來坦白從寬。 臨到第一殿門口,謝曲就和范昱咬耳朵,問秦廣王他老人家最近心情怎么樣。因為范昱和謝曲不同,范昱是整個地府里出了名的能干,平時和秦廣王接觸也比較多,比謝曲更能摸清楚秦廣王的心思。 拐彎抹角問了許久,誰成想風水輪流轉,他的小傀儡一朝和他平起平坐,就不肯給他開后門了。 不僅不給開后門,甚至還打擊報復,涼颼颼地回他一句就和平常一樣啊。 鬼知道秦廣王平時什么樣?平時也不見面啊。 不對,鬼也不知道,因為他謝曲早就已經是鬼了。 時辰還早,第一殿門外向來沒守衛,只有一扇兩人多高的紅漆銅門。 謝曲把腰間掛著的石頭墜子拽下來,催動靈力貼在銅門正中中,不消片刻,門上便有繁復陣法一圈圈的亮起來。 只有受天道賜封的鬼仙才能進入地府十殿,面見十殿之主,像程齊那種尋常的差吏卻不行這也是規矩。 門進去了,心理準備做了老半天,也已經想好了見面之后應該怎么解釋,結果卻沒想到,謝曲難道主動來一次第一殿,殿主卻不在。 號稱千八百年不挪窩的秦廣王如今不曉得跑哪去了,第一殿里是空的,除去經年累月摞得比人還高的一堆公文折子外,就只有殿內角落里燃著的一爐冷香。 說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總之很好聞,有令人靜心凝神的效用。 但來都來了,總得見著人吧? 左右無事可做,謝曲在第一殿里等了好久,瞌睡打了好幾輪,一直等到范昱順手把這屋里所有公文折子都分類擺好,又換了新的一爐香,殿主秦廣王才姍姍歸遲。 回來之后,前腳邁進大殿,低頭就見謝曲這會正盤腿坐在地上,沒骨頭似的倚著一條桌子腿打瞌睡,臉色頓時就很不好了。 謝七!瞧瞧你干的好事!秦廣王順手砸了書卷過來,皺眉冷冷罵道:你在地府人緣倒挺好,大家表面不待見你,可卻都很愿意替你隱瞞呢! 謝曲: 書卷恰好就砸到謝曲腦袋上,把謝曲給砸醒了。 因為睡得迷糊,謝曲一睜眼,就見秦廣王正負手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對他怒目而視。 謝曲揉了揉眼睛,第一反應就是:作為一只鬼,最近我怎么老做噩夢啊,這正常嗎? 感嘆完打算繼續睡,然后就又挨了一下。 這回是硯臺,兩個巴掌那么大的硯臺,直奔謝曲鼻梁就砸來了。 雖然睡迷糊了,但危機意識還是在。謝曲閉著眼,情急之下伸手去抓,堪堪把秦廣王砸下來的硯臺給接住了。 接住之后再睜眼,就見那硯臺一角,距離他引以為傲的高鼻梁,已經不到一寸遠了。 范昱就在他身邊站著,腰背一如既往挺得筆直,既沒刻意和秦廣王行禮,也沒什么出手救他的意思,就杵在那不嫌事大的看熱鬧。 謝曲: 這可真是 活過來的小傀儡,潑出去的水,這個小昱兒的胳膊肘,已經越來越往外拐了。 半晌,謝曲又郁悶又不情不愿地站了起來,低著頭,比平常表現得規矩很多。 畢竟不占理,太放肆了也不太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嘛。 而且低頭認個錯又算什么?只要別挨罰太狠就成。 要是挨罰得太狠,讓他在未來百八十年里行動都受到限制,他還怎么去找給范昱治病的法子? 這么想著,謝曲就琢磨著要將功折罪,把方才記起來的那些事,全都說出來。 殿下,你先別著急,你先聽我說呀,我去凡間這幾次,其實也不是一點收獲也沒有,我看到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廣王出言打斷。 謝七,你也是受天道旨意,領命留下的鬼仙,怎么出了事卻不來跟我說,非得自己悶頭研究?我來地府比你早,知道的當然也比你多得多。 頓一頓,轉頭看了范昱一眼,把眉頭皺得更緊了。 謝七,我問你,先前你是不是聽人說,因為范昱是從木傀儡變的人,所以魂體不穩,惡疾難救,讓你想辦法為范昱重做一個新的身軀養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