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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無辜,那也只好算他倒霉。 包裹在莊永年骸骨外面的白芒越來越弱,眼看就要得手,一直渾渾噩噩著的柳云仙卻像忽然開了竅,記起范昱害怕血湖里的毒血,竟就用手沾了血,生生在自己胸口撕出一個大洞來,一把將范昱攥在手中。 連自己沒有腦袋,脖子上面直接就是一個空洞都想不起來,非得要在胸口再另外開一個動都已經糊涂成這樣了,竟然還能想起范昱怕水,歪打正著讓范昱一下卸了力。 范昱: 剛才就多余猶豫那一下,就該直接擰碎莊永年的腦袋都是謝曲以前教的臭毛病。 話說回來,眼前這些描述起來麻煩,真發生其實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傊斨x曲前腳剛把范昱送上柳云仙肩頭,想要勸范昱找法子救救莊永年時,勸的話還沒說出口,再抬起頭,就看見范昱已被柳云仙惡狠狠攥在手里了。 謝曲一下就慌了,但因為怕給范昱添亂,一時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得揚聲問:你之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怎么辦? 總不可能之前打破的所有夢繭里面都沒水吧? 哪知道范昱黑著臉回了他一句,我不知道!以前我從不害怕這些! 謝曲怔住片刻,回頭看牛頭馬面,發現那兩人此刻也一臉茫然,確確實實就是毫不知情的模樣。 糟糕,還以為牛頭馬面至少知道范昱怕水,只是不知道范昱會怕水怕到這個地步,現下看來,卻是估算錯了! 眼見著柳云仙就要收攏手掌,將范昱捏成一團血泥,謝曲呼吸一滯,下意識就將腕間魂鎖甩了出去,纏住柳云仙的五根手指。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讓一個輔助打實戰,實在太難為輔助。謝曲急得連眼睛都紅了,他用了大力氣攥住手里魂鎖,用力到甚至有血從他指縫間滴落,卻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柳云仙收攏手指。 背后無常鬼本相轉瞬即逝,謝曲咬著牙,心里沒來由涌起一陣巨大的恐慌,就仿佛他從前早就經歷過這些,早就眼睜睜看著范昱死過一次卻無能為力。 從前不怕!為什么現在就怕了!謝曲嗓子都喊劈了,聲音里帶著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顫音,范昱!你在傳聞中不是很厲害的么!我這才剛回來幾天?這種事情你指望不上我的,趕快支棱起來啊! 就像傳聞中那樣,個人負責個人的活計,孰不見上次面對李章時,范昱也幫不上他的忙啊! 得盡快想辦法,不能死在這 忽然間,剛剛平靜沒多久的血湖重又劇烈沸騰起來,唯一能落腳的茶鋪霎那原地消失。有被毒血侵蝕的東神木從湖心發芽,在謝曲眼皮子底下迅速伸展開枝椏,長成一顆參天血梧桐。 再然后平地掀起一陣罡風,梧桐葉簌簌,葉片薄如蟬翼,卻可削鐵,隨風打著旋從四面八方向謝曲襲來,一觸即發! 是柳云仙生前最厲害的一記殺招葉落無聲。 葉落無聲,人死終歸寂寥。 謝曲這人有個毛病,嘴欠不分場合,越是趕在生死關頭的時候,他那破嘴就越閑不住。 小昱兒,你得自己找法子呀,你不會真想和我在這殉了情吧?退一萬步說,你要是實在想殉情也行,俗話說牡丹花下死,死了也風流,你想殉情我能陪著你,可你說這世間有情人千千萬,從來殉情只得死兩個,哪有像你現在這樣,帶另外兩個拖油瓶一塊沒了的呀 謝曲一邊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語,一邊用盡全身力氣向后退,但因這湖面本就粘膩帶毒,極難著力,謝曲一時半刻竟也站不住,反而被他自己手里的魂鎖拖向前去。 而且,飄在他身邊那些葉子忽而倏地一抖,葉尖向著他,眨眼激射而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要死了! 想不到即使做了鬼,也還是要再經歷一次碎魂之痛! 無數桐葉盤繞,將謝曲的視線遮住大半,令他看不清范昱如今的表情,更無法得知范昱現在是不是又被他方才那些話氣得臉色鐵青。 除了眼前數不清的桐葉和耳旁獵獵風聲,謝曲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但他始終不曾放開手里魂鎖。 五步之外,馬面好像正在和他喊話,但他聽不清。 第一片桐葉滑過臉頰,第二片桐葉切進手背,第三片桐葉輕飄飄往前挪了三寸,葉尖正對謝曲頸間那根紅線,呈割喉切頸之勢。 逃不成了。謝曲想。 真懷疑崔鈺那家伙是故意的。真是他剛回來不懂事,難道崔鈺也不懂么?明明知道范昱現在魂體不穩,力量時強時弱,還火急火燎地趕他們來走這趟苦差! 真是不甘心!如若此次逃出生天,待他回去地府,一定要逮到崔鈺可勁罵一頓! 但 似乎確實出不去了。 桐葉又往前飄了兩寸,葉尖輕抵頸間皮膚,謝曲閉了眼,手上力道有一瞬放松,緊接著又再拽緊。 千鈞一發之際,手心忽然隱有熱意。 幾乎是喘息之間,數道魂鎖之上騰的一下全燒起白焰,成團桐葉眨眼焚盡,霎時火光沖天,卷起熱浪滾滾向柳云仙襲去。 謝曲睜眼時就看到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