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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卡巴拉(kabbalah)】 神秘主義的意義模糊。這句話應循《s/z》的解構法來分門別類。 首先是闡釋符碼:什么是神秘主義?為何意義模糊?何謂「意義」「模糊」? 再者是指意符碼,不過這里的主體性在我看來甚不明確。我沒有「人」,實際層面上也少了「環境」。 接著還有行動、象徵,以及文化符碼。 文化符碼指向神秘主義。我想過中世紀的宗教狂熱祭拜,另個原因是卡巴拉相關經籍中的女惡魔莉里特,使我無法不與中世紀曾輝煌一時的女巫文化拉線(假如繼續沿線回溯,我可能將永遠走偏)。 這是對猶太卡巴拉神秘主義的研究中的一環。 我只掀開其面紗一角就轉身離去。我尚需一點激勵人心的衝動,還有一個令我滿意的時機點。 要不就一句話。 譬如那日我清楚聽見腦中命我讀完高行健《靈山》的聲音,是與這句話同奏: 「你在左邊吃一碗豆腐腦,那種細嫩可口作料齊全走街串巷到處叫賣一度絕跡如今又父業子傳的豆腐腦?!?/br> 標點符號是被鬼吃了嗎? 食豆腐腦的餓鬼。祂如影隨形到最后。 2、 【已滅蹤之諾斯底教派(gnosticism)之論點】 物質是惡,精神乃善。 是因為——神賦人精神/創小神,人/小神造物。 我私認為當時當刻的「造」近乎褻瀆。 好在我是不可知論者。 3、 德國中部偏西一小城,某條名為皮老街的街邊豎了幢翠綠色的木造屋——獨棟叁層樓,有四座淡藍色的小露臺。在那里我過了晚沙發衝浪的生活。 接待我的是位金棕發色的男性,開始我們交流極少。我已經足夠寡言,選擇沙發衝浪不過是沒錢,幻想過與沙發主在其所居的城鎮游玩,但當我下了巴士踏上那座小鎮,我就不覺得這地能為我營造任何的驚喜??赡芪倚枰鲃尤撛?,但是我沒意愿。 有時我得活得像沙特一點,讓所有人投我以端莊的崇羨,明明他們對我毫無頭緒。 ——我不認為真有人能讀懂《存在與虛無》。我們只是在其中各取所需。 朋友向我說這句話,我回,是的,就像沒有人能真正讀懂《尤利西斯》。 但是人類很善于自欺欺人。我們似乎常引以為傲,事實是我們應當反其道而行。該自覺羞愧。 我拖著行李去他家,他在門邊等我,第一眼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衰頹十歲。 回憶時候,我覺得是他的眼神害慘了他。 可能還有指間那根雪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會抽雪茄的男人。 嗐,我被電影荼毒太深了。 我記得后院有座灰井。我秉據確信造就起這座井的石磚本是灰色,但是完工后被漆成了粉色。 視覺上絕稱不上美好,這位男人似乎也同意,他說這早已荒廢,要拍照隨意——過往經驗告訴他,異鄉人最熱衷收集這類無用的怪風景——我點點頭,提議他有機會應該和「我」這種人要相機來看看。 旅人的相機還是有可看性,而且會很合習于批判之人的胃口,并養大他們。跟照料自家寵物道理相同。 夠肥腫,手掐就能流油的,你便能斷言這崽子有羨煞旁人的資本。人類齜牙咧嘴的模樣難道不可愛嗎? 他看上去不笨,理應明白我話外話。 我沒想到他立刻應用在「我」身上。 于是我們幾乎聊了整晚。很平淡的對話,連笑容看上去都疲弱,不知者以為我在脅迫他。 他有一櫥窗的萊卡底片機。 他說,停在這里的人不超過叁個。 又說我是第一個留這么久的。 后半夜我無眠,當下我無法知道原因,也根本沒思考過?;蛟S是黎明已近,我菸癮上來,他的也不遑多讓。菸槍不難察出彼此對菸的依賴度,敏銳到能以感應類比。所以隔壁露臺才會多出他那道身影。我試著想像當太陽升上,他的影子會倒向何方,被拉得多長,而他會露出什么樣的神情——瞇眼嗎?轉身背對光的來向,還是會看一眼我。 他乏善可陳,雙眸老損滄桑,儘管這詞不適宜用在他這個年齡的人身上:他理當活力超載。 但這不減我對他的喜歡,因為他在至寂之中也不扭捏。 他如魚得水的身姿催動我執筆描摹。 他這該死的讓我垂涎的皮革修繕家——假如他沒騙我。我難得去信一個陌異者,不對他的任何言詞保有絲毫懷疑。 至少我有了籌碼好要我該得的回報。 我沒說太多,口舌總比不過一雙手。 我的目光一直很坦誠,早在昨夜我就遞出邀請了。 反正我這么想:露臺是終站的應邀。 周丹穎筆下的英瑪湮滅在人聲的碾壓,那時她在陽臺上。環境對一枚寫作人施以隔離,另類的迫害,所以莒哈絲才會在那面海的公寓里如人格分裂般地創作。她《夏夜十點半鐘》里的瑪莉雅,沒頭沒尾叫了句:「這是地獄?!刮疫€以為她們頭殼壞了。 就像莫梭歸咎于溽夏艷陽,開篇他還在露臺上審評底下行者,腦袋里跑些引人發噱、對自己過度氾濫的拋問。不過北非的氣候依然勾人前仆后繼地朝往。 我以為男人是接受了我的邀請。 孰料他竟摔下露臺。 他要跨過來時腳沒踩穩,咻一下,我都還沒站起——壓根就沒反應過來,本想觀賞他像個生動而靈活的男人那樣翻過來——人就啪噠墜地了。 我也不曉得他死沒有。 因為這是夢,結束在我心里認定他已死的瞬間。 可我覺得,佛洛伊德在天有靈會很興奮甚是倍感安慰。我從沒相信過他《夢的解析》百分百屬實,但他把我哄得眼花撩亂,在這點上他的功力無人能及。 他又有一個好題材去發揮了。 這個夢境,使得魔幻寫實主義得道在現世中安身立命。 外添點后浪漫主義氣場。 我也絕對(我胸有成竹),這將如何與薄邱尼和塞維里尼的畫凝煉成另一幅(天衣無縫的)曠世巨作。 或者就讓其在德勒茲的成為(being)規制中恆轉,永非存有(being)。 我因此絞盡腦汁記下。我已徜徉在甜蜜的欺世泥淖里,妄想著瞞天過海。 真是盛大又迷人的宴請。 我奇蹟洋溢的夢中夢。 我可是醒在小鎮車站的墻柱旁? 飛快進站的火車翻到月臺上,我忿忿不平地注視著那盞咿咿呀呀吵叫的木葉吊扇,愈加怒火中燒:我的男人怎么就那樣荒唐地走了,走得還有夠絕決! 可惜沒看見我咬牙切齒的表情。我還真沒有憐憫過他在我心中假象般神奇的死相;這足以致人于瘖啞。 maaskq: 中西部及皮老街是乃夢境最清楚的地理定位。 我認為是生活的過份勞累使得我的夢無端冒了個皮(疲)老(勞)街。 理想:在海德格的林中路上竄起一棟房,開窗就可聽他乘興歸類光與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