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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紫檀木覆蟒皮,您老行家啊。唐意笑著恭維道。 二胡的材質決定其音色,就比如琴筒前口覆的琴皮,一般以蟒皮,特別是蟒□□位置的皮為佳。(注) 唐意原本以為以老頭的水平,用的該是把入門級別的二胡,上手一看才發現竟然還是把小極品。能用小極品拉出那么難聽的聲音,也是一種值得驚嘆的本事。 喲,沒想到你還真懂。老頭學著唐意的語氣,陰陽怪氣道,懂二胡的可不一定會拉二胡。 您就瞧好吧。唐意挑眉,將琴筒置于左腿根,左手覆弦,右手持弓。 手腕推拉,琴弓輕輕擦過琴弦,同樣的二胡,發出了截然不同的聲音。悠揚樂聲自弓弦相接處而生,乘著傍晚清涼的風,合著梧桐樹葉的摩挲聲漸漸飄遠,時而婉轉深情,時而低沉嘶啞,如泣如訴。 唐意最初學二胡是被忽悠的。 她有個離經叛道的小舅舅,明明出身于清流之家,從小學的是之乎者也、琴棋書畫,卻愛上了下九流的行當唱戲。 他不僅自己偷偷跑去戲班學藝,還帶著比他小不了幾歲的唐意一起,想給自己找個伴奏的。 小孩子總是崇拜比自己大的孩子王,更何況這個孩子王還是自己的小舅舅,唐意從小就是小舅舅的跟屁蟲,他讓學二胡,她就乖乖學,想著學會了給小舅舅伴奏。 可是她剛學到能上臺的地步,小舅舅偷學唱戲的事情就暴露了。 外公大發雷霆,差點打斷他的腿??尚【司耸抢蟻碜?,從小被寵得無法無天,怎么可能低頭認錯,梗著脖子就離家出走,在外頭弄了個戲班子自己當角兒,光明正大地唱戲,甚至在曲藝界闖出了幾分名氣,氣得外公揚言要跟他斷絕關系,家里人都不敢再跟小舅舅來往。 可唐意是個一根筋的,好不容易能給小舅舅伴奏了,當然得履行諾言,于是見天兒往小舅舅的戲班子跑。小舅舅不讓她登臺,又拗不過她,就安排她躲在幕后拉二胡。 再后來,家鄉淪陷,侵略者聽說了小舅舅的大名,點名要他去唱戲。外公讓人傳話,他要是敢去給侵略者唱戲,就不認他這個兒子。 小舅舅直接登報和家里斷了關系,收拾行頭孤身一人進了防守嚴密的軍營,留下身后一地罵名。 從那以后唐意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小舅舅。外公家的祠堂多出一塊沒有名字的牌位。 直到她加入組織,才知道當年小舅舅以唱戲為名,打探并送出了重要的情報,并因此被俘。 她那嬌生慣養,被先生打一下手板都能嚎破房頂的小舅舅,硬是挺過了敵人長達一個月的酷刑折磨,沒有吐露一個字。 樂聲漸息,故人已遠。唐意輕輕呼出一口氣,從回憶中醒過來,從這才發現周圍圍了一圈人,老少皆有,見她停下,人群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 站在最前頭的年輕女孩抹了把眼淚,問:小meimei,你拉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唐意整理好情緒,對她笑笑,是我家鄉的小調,叫《丹心》。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首曲子在小舅舅死后傳唱開來,沒人知道是誰做的曲。唐意思念小舅舅的時候就會拉這首曲子,久而久之,這首曲子已經深深刻進她的靈魂。 其實她拉二胡的本事一般,比不上那些一生浸yin于此道的大家,唯有這首曲子,她拉得最好。 好聽!年輕女孩從包里拿出十塊錢,蹲下身放進搪瓷碗,然后站起來啪啪啪地鼓起掌。 她的行為帶動了圍觀的人群,搪瓷碗很快就被各種面值的紙幣填滿。 當然有聽了就走的白嫖黨,但是大多數人還是愿意為了那一瞬間的感動而付費。 唐意十分江湖氣地抱拳謝過,年輕女孩問:你還繼續拉嗎? 不等唐意回答,旁邊一個大媽跟著說:小姑娘繼續吧,別讓老鐘頭禍害我們耳朵了。 旁邊被叫老鐘頭的疤臉老頭氣得跳腳,我怎么禍害你們耳朵了! 大媽翻了個白眼,不跟他計較。 唐意笑著搖搖頭,今天就到這兒吧,不拉了。 聽她這么說,人群很快散去,唐意端起搪瓷碗,側頭看向老鐘頭,挑眉問:怎么樣,我這個水平,夠教您老人家嗎? 原本老鐘頭因為被曲子觸動,眼眶已然泛紅,聽到唐意的問話頓時傲嬌起來,背過手哼了一聲,我不學,拜你個小丫頭片子當老師,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 嘴上這么說著,眼角余光卻在偷偷觀察唐意的反應。 唐意不以為意,把二胡還給老鐘頭,拿起搪瓷碗把錢倒出來,一張一張,仔仔細細地在膝頭撫平,您不愿意也沒關系,咱這筆生意換個方式也能談。 作者有話說: 二胡相關知識來自《百度百科》。 小舅舅的故事是作者原創~小舅舅對唐意的影響不止是二胡,她最后會走上救亡圖存的路,也是受了小舅舅的影響。 第12章 怎么談?老頭忍不住問。 咱們改成合伙制,每天傍晚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我過來,借你的場地和二胡一個小時,賺的錢三七分,你三我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