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下, 跟她解釋一樣補充：“不忙的時候輪休, 我一天時間都能空出來?！?/br>
    祁汐小聲說了句“這樣啊”, 沒繼續這個話題。

    路口的紅燈轉亮，悍馬剎在停止線后。

    后排的小乖站起來，兩條前腿趴在車窗玻璃上。

    祁汐看著前視鏡里吐舌頭的黑狗，唇角翹了下。

    她問陳焱：“你在部隊那幾年，小乖放哪里養的??？”

    紅燈轉綠，男人扣下手柄。

    “楊奶奶幫忙養了段時間，后來送我姑那兒了?！?/br>
    祁汐點點頭，忽而想到什么，眸光一晃：“楊奶奶她……”

    陳焱緘默片刻，單手打了把方向盤。

    “一八年春節走的?！?/br>
    早有預料，祁汐的心還是狠狠一揪，又沉重下墜……

    抬眸瞥見內視鏡里女人泛紅的眼圈，陳焱又說：“走得挺平靜的，晚上睡著了沒醒來，沒受什么罪?！?/br>
    祁汐眨掉眼里的水汽，很輕聲：“她走的時候……你在她跟前么？”

    男人低低“嗯”了下：“我就那年回來的?！?/br>
    那是他回到潯安進消防隊，過的第一個春節。

    跟之前上學時一樣，每年春節，都是他們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祖孫一塊兒過的。

    陳焱和楊奶奶一起做了一桌菜。老人年紀大了，吃完年夜飯就犯困。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大限將至的預感，楊奶奶那晚非拉著陳焱在床邊坐下，說想跟他說說話。

    她很反常地說了許多，說起剛跟他mama認識的時候，說起挨千刀的陳墨，也說起她早已離世的兒子和老伴……

    說累了，楊奶奶慢慢閉上眼睛。陳焱剛要起身退出房間，老人忽而又醒了。

    “阿焱?！彼p聲叫他，渾濁的眼盯了他片刻，又很輕地嘆出口氣。

    “你，想汐汐了吧？”

    陳焱微怔，眼皮垂落，沒回話。

    長久的沉默。

    “沒事，沒事的啊……”老人樹皮一樣的粗手拉過他的，哄小男孩一樣，“聽奶奶一句話：讓花成花，讓樹成樹?！?/br>
    “等到了明白的時候，該回來的啊，就都回來了！”

    ……

    等到了明白的時候，該回來的，就回來了。

    陳焱墨鏡后的黑眸輕動，瞥向身側。

    女人安靜地坐在他身旁。

    就好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微風拂動她臉側卷曲的發絲，起起伏伏，勾勾繞繞。

    她眉心蹙了下，抬手，將碎發別到耳后。

    手垂下前，又跟以前一樣，習慣性地去推眼鏡——

    推了個空。

    陳焱沒忍住，唇邊無意識撩了下。

    敏銳察覺到身旁的笑意，祁汐的手滯在身前，扭頭。

    四目相對，男人不動聲色地收回眼。

    他沒說話，勾掉鼻梁上的墨鏡。

    手腕一轉，又架到了祁汐的臉上。

    **

    一刻鐘后，悍馬開到以前寵物醫院的位置。

    祁汐把墨鏡推到額頭上，轉頭看了一圈，也沒發現徐醫生的醫院。

    記憶里那片老舊的家屬樓也不見了。

    陳焱沒停車，一路前行，開到一條她不認識的路上。

    又拐了個彎，熟悉的醫院躍入視野。

    ——換地方了，規模也變大了。

    整整三層樓都是寵物醫院，來看病的也不止貓貓狗狗看病，還有許多異寵。

    祁汐牽著小乖進去時，看見羽毛斑斕的鸚鵡，被主人裹在懷里的垂耳兔。

    甚至還有一只小刺猬。

    徐醫生不見人，接待他們的，是一位短發女醫生。

    她認識小乖，見面后先摸了把狗狗的腦袋，又問陳焱：“你不是自己在家驅蟲么，今天怎么過來了？”

    男人目光跳了下。

    “家里沒藥了?！?/br>
    女醫生“哦”了聲，將小乖抱上治療臺。

    做完內外驅蟲后，她又轉身從架子上取下幾盒噴劑。

    “這種是你們以前用的，這種是我們最近剛進的，不少家長反應效果更好，你看看要哪種呢？”

    陳焱斷眉挑了下，偏頭示意。

    “她說了算?！?/br>
    女醫生了然點頭，揚聲：“小乖mama——”

    祁汐怔了下，將視線從隔壁骨折的松鼠那兒拉回來。

    女醫生拿著藥盒向她走來：“小乖mama，你看看這幾種滴劑，想要哪個？小乖爸之前用的是這種，他剛說……”

    醫生對她的稱呼讓人臉上發熱，但又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

    她下意識看陳焱。

    對上男人直勾勾的眼神，她又趕緊垂眸，接過醫生手里的盒子。

    仔細問過醫生后，祁汐選了小乖之前用的那種。

    從醫院出來，兩人又去了旁邊的寵物店，給小乖洗了個澡。

    牽著香噴噴的狗狗回到車上時，祁汐摸出手機瞟了眼。

    差十分三點。

    那就還有兩個小時……

    祁汐心下微動，正遲疑著想開口，就聽見駕駛座上的人淡聲：“燕南巷？”

    她回頭，看見男人將鑰匙插-進車，一把扯過安全帶。

    一氣呵成的動作，似乎，沒有繼續和她呆在外面的打算……

    祁汐眼神黯了下，輕聲：“嗯?！?/br>
    陳焱淡淡乜她一眼，沒再說話，直接發動車子。

    悍馬駛出陌生的道路，沒一會兒，祁汐眨眨眼，認出這不是去小巷的方向。

    她稍坐直：“不是去燕南巷么？”

    陳焱沒看她，骨節分明的指在方向盤上點了兩下，一字一頓：“餓了?！?/br>
    “……”

    祁汐沒吭聲，扭頭看車窗外。

    緊抿的唇線慢慢松弛開來。

    看著車一路往潯安大學開，她明白過來，問：“去吃米粉嗎？”

    陳焱闔了下眼皮，又瞥她。

    “不想吃？”

    “沒有?！逼钕珦u頭，“就去郭阿姨那兒吃吧?！?/br>
    看著男人游刃有余地倒車停車，她的心情忽而就明亮起來。

    “郭阿姨跟我說，你——”

    她的話被嗡嗡大震的手機打斷。

    陳焱瞄了眼屏幕，立刻接起來。

    沒說兩句，男人便應道：“成，那我回?！?/br>
    他睨了眼手表：“二十分鐘?！?/br>
    祁汐心里一沉。

    她知道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

    他要歸隊了……

    掛斷電話，陳焱默了兩秒：“我得提前回隊里了?！?/br>
    “我知道?！逼钕⒖痰?，“你快去吧?！?/br>
    “我自己從這兒回去就行?！彼〕越质疽?，打算下車。

    但男人沒開車門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