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前夫后悔了 第113節
方管是壓根沒料到薛京會這般反應,一時不查,竟朝旁邊滾了一圈,跌的滿身灰頭土臉,涌起了一陣灰蒙蒙的塵氣。 肩膀還疼的厲害,方管事卻立刻翻了身子再次跪下。 “是奴才辦事不力,還請大人責罰?!?/br> 薛京狠狠盯著面前的人,半晌過去,終究是重重嘆了口氣。 “人都跑了,還罰什么罰?就是讓你去死,也無濟于事?!?/br> 薛京憤憤甩袖,著身邊的人攙扶著,再度上了馬車。 “去尚書府,去找岳丈?!?/br> 撂下這句話,他便將馬車車簾放下。 * 暮色四合,夜風正起。 孟循踏著月色自府外歸來。 他眉目間帶著倦意,白皙清潤的臉上有些遮掩不住的憔悴,薄唇微抿,一雙深沉如水,泛不起些許光亮,在夜色的隱匿下他面容寡淡,叫人看不清情緒。 因為受了傷,又是扛著微涼的夜風,孟循喉間涌起些許的癢澀,他抬手捂著唇低聲輕咳,寬大又瘦削的雙肩隨之輕輕顫抖,在一片墨色里,他的背影莫名添了幾分孤寂。 墨棋就跟在他身后,隨著他一道進了房中,又替他換下早就滲出血來的紗布。 皮rou翻卷,深可見骨的傷,似乎對孟循沒什么影響,換藥時,他依舊面不改色。只是一雙刀裁似的眉輕輕下壓,像是在想著什么。 出神之際,門外腳步聲漸起。頂著瑩瑩燭光,墨石邁步過來。 孟循瞥眼過去,眸光微動,“夫人可找到了?” 墨石面上有幾分僵硬,他低垂頭應了聲。 孟循臉色隨之一松,“怎么不將她帶回來,她是不愿意回來么?” 墨石抬起頭來?!胺蛉吮粡V平侯二公子帶走了……不在廣平侯府,在,那位前些時候置辦的住處?!?/br> “……恩,我知道了,明日,將夫人帶回來?!?/br> 燭火在孟循眼里搖曳,他接著說道:“不必有所顧忌,即便她不愿意,她總歸現在還是我的夫人,那地方,她不該在?!?/br> 那樣的事傳出去,與她名聲無益。 這次的事情,是他的錯,沒有早早做好萬全的準備。她生氣,也是應該的。 孟循合上眸子,緩緩舒出一口氣。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片刻后,他再度睜眼,已然恢復了往常的淡然。 他手上握著的證據,根本不足以撼動張少言多少。張少言向來謹慎,即便是販賣私鹽這樣斂財的事,也是遣了底下的人去做,輾轉迂回,身上不沾骯臟污穢。最多,也就是讓薛京這個女婿攬下罪責,自己,只會有個治下不嚴的罪名。 這樣的罪名,與他根本不痛不癢。 孟循原本也并不認為只這樣一件事,就能讓張少言引咎告辭。 張少言是兩朝元老,又是帝師,只要他不做謀逆造反這樣的大事,最多最多,也就是辭官還鄉罷了。 孟循很早之前,便認清了這點。 他這條復仇的路,走的太遠,也走了太長。從那個誘騙父親的富商,再到那個借花獻佛的總督,最后,就是張少言。 也只剩下張少言。 他想讓這個權勢滔天的兩朝元老知道,他父母的性命,并不卑賤。 有時候孟循也會想,只是一幅畫,只是因為他父親身份低微,活該落得那樣的下場嗎? 為官也近有十年,這個答案,他明白。 身份地位,無權無勢,等同于任人欺壓。 那副要了他父母性命的畫,也不過只是張少言擺放在庫房里,無足輕重的一幅藏品。 禮部尚書張少言,好書法喜字畫,是當今文人的翹楚。有意討好奉迎者,都妄圖借那些古籍字畫,去討得張少言的歡心。 這樣權勢滔天的人,孟循想要扳倒他,很難,很難。但他現在,已經快要走到最后了。 他本想再等等,在拾些柴來。張少言并不是那樣真正身正影直兩袖清風的人,他自然有錯處,自然也有毛病,自然也有為皇帝不喜的地方。 孟循從來都沒有一擊制敵的想法,那不可能,之前對于張少言來說,這樣行不通。 可他不想看到今日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了,他不想再看到自己無力,不想要看到,她因為他的事情,受到任何傷害。 寥寥半生,他已經快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原本望不到盡頭的路,已經快要看到了曙光。 可原本和他并肩而行的人,卻漸漸和他走散,走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事事兩難全,可他就想全一全,就想試一試。 今日去見李由,于他孟循而已,是一場豪賭,不成功,便成仁。 好在,一切與他的預料,并無太大差別。 次日,在孟循進宮面圣時,他在南書房的門口,看見了,跪倒在地上的薛京。 薛京一身緋色官服,往日的高傲早已消失不見,匍匐在他腳底,卑微的如同螻蟻。 御前太監迎面上來,看見跪倒在一邊的薛京,悠悠嘆了聲,“薛大人,您不必再跪了,陛下說了不見,您就是跪的再久,陛下也不會心軟,反倒……” 他話未說完,只搖了搖頭,抬眸看見孟循緩步而來,面露喜色。 “孟侍郎,”片刻后,他臉上又多了些猶豫之色,“侍郎大人的傷可還好?” 孟循抿唇笑了笑,“多謝公公記掛,已經好多了?!?/br> 這會兒,御前太監松了口氣,“大人沒事便好,大人快些進去吧,咱家就不耽誤大人的時間了?!?/br> 孟循微微晗首,緩步從容朝南書房而去,他才將門推開,就聽見里頭怒不可遏的聲音。 “他還敢在門口跪著!還敢出現在朕面前!”上座的皇帝急促的喘息,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他朝身側的宮人吩咐,“叫他滾,若還跪在那礙眼,就直接將他拖走?!?/br> 宮人趕忙應下,這就要出去。 這會兒,皇帝抬頭才看見緩步過來的孟循,他面上的神色緩和了幾分。 見孟循跪下行禮,又著人將他扶了起來。 “孟卿受累了,身上的傷可好了些?” 孟循躬身應下,“臣身上的傷已經好了泰半,謝陛下關懷?!?/br> 皇帝揉了揉眉心,“這些時候你在家好好休養,早朝和刑部衙門也不必日日都去……昨日費昇帶來的那些東西,我都看過了……” 皇帝的面色稱不上好看,說話也有些斷斷續續的,似乎是氣急攻心,好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我竟錯信了薛京那狗東西這樣多年,身為禮部侍郎,讀書人的表率,竟敢做出那樣官商勾結的污穢之事……” 若是時日短些,一次兩次,他也就睜只眼閉只眼,忍了過去。畢竟這滿朝文武百官,要想找出幾個真正兩袖清風的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整整十年,薛京竟敢做這樣大不違的事情,整整十年。即便他非主謀,也受了不少益處。 枉他前些時候,還想讓薛京做太孫的老師,教太孫習文認字。 他真是錯負了他的信任。 “陛下……” 抬眸瞥見孟循的反應,皇帝冷哼一聲,“孟卿也不必勸了,該怎么辦便怎么辦,你是朕信任的人,也是刑部侍郎,你怎么做,朕不會過問?!?/br> 孟循沒有說話,只是躬身又行了一禮。 “你替朕解決了這樣一個心腹大患,還受了一身的傷,除了賞賜褒獎之外,你可還有什么想要的?” 孟循目光微動,猶豫了一瞬之后,跪了下來,“微臣想為自己還未出生的孩兒,向陛下討一份墨寶?!?/br> 皇帝微微訝異,“我竟不知,孟卿的愛妻已經身懷有孕了?!?/br> 孟循笑了笑,“承蒙陛下厚愛,拙荊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br> “好好好,孟卿也算是后繼有人了?!被实勖媛稘M意之色,看著孟循面上偶然流露的懷念,他也不禁想起自己的發妻,已經去世了十年的敦肅皇后。 滿朝文武,這樣愛重自己的妻子的人,皇帝并未見過幾個。 “好,朕準了?!?/br> 孟循自是跪下謝恩。 只是那隱匿在暗處的神情,卻并未多見幾分喜悅。 作者有話說: 快完結了,應該就這幾章。 感謝小可愛們的一路支持??!比心~ 第99章 日上屋檐, 些許微光順著窗沿灑向室內。 祝苡苡揉了揉眼,輾轉醒來。昨天她折騰了大半天,心神不安,勞累疲乏, 夜里, 幾乎是一沾著床就睡著了。 回想起昨日發生的事情, 祝苡苡有些許惶然,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下意識偏向自己身側。身側早已不見穆延的蹤跡,不知怎么的, 她心底生出了些空悵。 心里空落落的,有些難以言說的感覺。 她低垂著眉眼,想喚雀兒進來伺候自己,而話到嘴邊才陡然想起這里并非孟府。 她不由得皺起了眉。 她討厭自己這樣憊懶的習慣,從前在徽州府, 她也不是事事都要銀丹和忍冬伺候, 這才在孟循身邊待了不到三個月, 她就習慣了事事要人伺候。 這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好事。 祝苡苡輕輕嘆了嘆氣, 將自己隨意收拾了會兒, 邁出了屋子。 這處院子并不止她一個人, 有個伺候的小廝,還有一個許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