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前夫后悔了 第91節
原本沒什么太大反應的人, 自那日匆匆見過那抹身影之后,眉頭便成日都掬著幾分難以忽視的愁緒。心氣郁結,身子又怎能暢快? 孟循后悔了,后悔那日沖動之下與她說的那番話。早知談及穆延動輒便會影響她,他便不如閉口不言。 掌心中躺著的那只手,輕輕地動了幾下,溫熱的觸感,拉回了孟循的思緒。 看著面前熟睡的人,他虛虛握了握那只手,盡管只是這樣簡單的觸碰,卻叫他空蕩蕩的心,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充盈。 只要她在他身邊,便一切都好,她始終陪著他,便一切都好于他而言,再沒有比擁有她,更快樂的事了。 望著幔帳帳頂,孟循牽著唇,由衷的笑了笑。 這次案子了結,朝中局勢,免不得又起一番變化,加之,首輔徐中禮很快便要致仕…… 他徐徐圖之的復仇,也會隨之了結。他很快就要松開身上那層始終束縛著自己的枷鎖。 今后,他也能做個清正坦蕩的人了。 只是,清正坦蕩的人,是怎樣的人? 孟循倏地有些恍惚。 他自嘲的笑了笑,他雖不明白,但也曉得,清正坦蕩的人,肯定不會做下他現在做出的那些事。 * 陡然回到京城,祝苡苡莫名生出幾分恍然隔世的感覺。她曾以為,這輩子,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次踏足這里了,卻沒想到才過去不到兩年,自己竟又回了這座皇城。 其實在這座皇城里留下的記憶,也并不總是讓她難受的,她也曾經在這里有過快樂。 就譬如,自己住著的這方院子。 她也曾和孟循言笑晏晏,栽花弄草。 只是這些,好像已經過去了特別久。久到她連回想起來,都覺得費力。 沐浴過后,她換了身松泛的衣裳,不知不覺竟然起了幾分倦意。其實,她這一路走走停停算是休息得不錯了,比起她曾經幾次京城徽州府來回,已經慢了不少,卻不想這次這樣慢,反倒讓她覺得格外累。 她身上蓋著薄毯,安靜的躺在羅漢榻上。 一室靜謐,止于外間偶爾掠過的穿堂微風,她周身籠著一層細碎的暖光,將她人襯的俏美嬌柔。 這讓將大夫從外間請來的丫鬟,不自覺停住腳步,有些不忍打擾這份寧靜。 猶豫了會兒,復想起孟循囑咐的話,丫鬟才腳步輕緩地上前。 祝苡苡雖睡著,睡意卻很淺,丫鬟只不過輕聲喊了她幾句,她便輕輕眨著眼緩緩醒來。 “怎么了,可有什么事?” 丫鬟趕忙回答:“夫人,大人讓請了大夫來服侍,要給您診脈呢,現下大夫已經來了,就在外間候著呢?!?/br> 聞言,祝苡苡眉頭緩緩蹙起。 怎么好好的,孟循又替她尋了大夫來?這些時候,她雖是寢食難安,但已經較前些時候好了不少,身子也沒有哪處覺得不爽利,怎么他就幾次三番的要替她尋大夫? 上回在路上也是,這次又是。算起來,不過也就隔上了小半個月。她不是什么弱柳扶風的嬌美人,哪需要這般呵護起來。 祝苡苡隨手撩起蓋著的毯子,試探著問道:“他非要我去嗎?” “……呃……回夫人,大人讓你一定要去,大人說憂心您的身子,讓您一定要去給大夫診脈?!?/br> 丫鬟的話雖然吞吞吐吐的,但祝苡苡大致也曉得其中意思,孟循必然是對丫鬟下了命令,若是她這番不去,想來這丫鬟也得受些磋磨。 猶豫了會兒,她最后還是穿上繡鞋,跟著丫鬟一起去了大夫那。 只是這次問診有些奇怪,大夫一直皺著眉,一會兒過去,又輕輕撫著胡須,眉間的凝重,卻半分未減。 原本祝苡苡一直是想著應付了事,這會兒,因著這大夫的反應,她那顆平平靜靜的心,像是被人牽引著吊了起來似的。她有些急迫的等著大夫說話,可診過脈之后,大夫卻什么都沒說,只朝她拱了拱手便要離去。 這會兒,祝苡苡算是一頭霧水了。 見大夫就要離去,她趕忙起身,匆匆攔住了大夫。 “我方才見大夫面色凝重,可是我身子有何不妥之處?” 祝苡苡的話讓大夫有片刻意外,隨即,他冷靜下來緩緩搖頭,“夫人過慮了,夫人身子康健,并無大礙?!?/br> “并無大礙?”她面上滿是猶疑之色,上下打量著大夫。 似乎是因為她的視線太過扎眼,大夫不由自主的想要躲避,腳步也連著向后退了小半步。 祝苡苡心中疑惑更甚,若要真是沒什么毛病,大夫為何是這般反應,可真要有毛病,按理來說,大夫是孟循叫來的,不能什么都瞞著她啊…… 她細細思量起,這些時日孟循待她有何特別之處,可思來想去,卻并未尋出一處不妥。 大夫輕聲咳了咳,“確實并無大礙,只不過夫人舟車勞頓,身子有些疲累,得多加休息才是?!?/br> “當真?” 見祝苡苡面上的猶豫顧慮消散了不少,大夫原本還有些局促的心也漸漸平和下來。 他低垂著頭,片刻后又揚起頭來,端出一副笑,“自然是真的,夫人不必憂心?!?/br> 說完,他便拱手行禮告辭。 祝苡苡站在門邊,遙望著大夫漸漸遠去的背影,原本還揚著的唇,漸漸收了起來。 方才大夫說的話,她并不全信,她總覺得,大夫方才的猶豫之色,不是她看錯了。大夫確實有話瞞著她,且她知道,她只是這樣問,大夫總會找理由借口推脫,不愿告知于她。 替她請大夫診脈,又不告知她身子究竟如何,能做出這樣的事,必然只能是孟循。 這是孟循為何這樣做?他又究竟有什么事瞞著她,這一切,她都不得而知。 自從回了京城之后,孟循便日日早出晚歸,披星戴月,別說是同她宿在一處,就算是見面,也很少能有。 好像自從她在他身邊之后,他總是很忙。 不知怎么的,祝苡苡心底竟有些隱隱的慶幸。 她面對孟循,心中的情緒,總是復雜紛亂,尤其是對上他那雙深沉,卻又堅定的眸子,她總會莫名的感到慌亂無措。 比起現在的孟循,她倒是更喜歡前些時候,她在江寧府見到的。 畢竟那樣的孟循,她可以坦然的應對,直白的厭惡,而不是如現在一般,顧及著他幫過祝家,顧及著他救過自己,又顧忌著他那雙眼中殘存的溫柔。 她不是鐵石心腸,她也曾和孟循同床共枕了七年,這七年間,她有過難受,當然也有過快樂,且大多數都是孟循帶給她的。 他那般看著她的時候,她總是無法自抑的想起曾經的那七年。眼前的人總和曾經的人,交疊重合,好似沒有半分變化,又好似是截然不同的兩人。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該用什么態度去對待他,她心中壓抑又煎熬。 所以,她不愿面對孟循。 但這些時候所發生的種種,已經讓她心頭生出了不少疑惑,似乎,她得見一見孟循,好好和他談談才行。 思及此,她趕忙叫來丫鬟。 祝苡苡原本好好的坐在房中的羅漢榻上,突然站起身來,走到丫鬟身旁,這讓原本隔著她約莫有三尺遠的丫鬟背脊一震。 她是半年前招來府上做事的,府上做事的丫鬟不多,除了她之外只有另外一個,且都是安排在這座空蕩蕩的院子里。這院子在夫人來之前,是沒有一個人住著,她們平常做的,也就是灑掃院子,清理灰塵,無需與旁人打交道,是根本不需要伺候人的。以至于陡然對上祝苡苡,丫鬟悠兒便生怕自己哪處做得不對,怠慢了人。 她曾經聽府里的管事說過,因為在這院子里的丫鬟辦事不利,大人生氣,便把滿院子伺候的人都趕了出去。 也就是半年前,才換了一批新人。與她一起進來的幾個丫鬟小廝,都是彼此認識的,對這件事也多少有些知曉。 悠兒擔心是因為自己長久的沒有伺候人,以至于生疏了,有哪處伺候的不夠周到,自己沒有察覺到,卻讓夫人覺得不快。畢竟滿院子也就兩個丫鬟,除了她之外,就是在外頭打掃的雀兒。 現在是她在跟前伺候著,要是夫人不開心,錯處也肯定是摁在她頭上。 只是祝苡苡接下來說的話,卻叫悠兒有些意外。 “大人何時回來,可說了今天會不會回來?” 夫人連著兩個問題,都是與大人相關。這讓悠兒既是震驚,心底也悄悄松了口氣。 大人心里掛記夫人,將夫人視若珍寶,這是福利上線,人盡皆知的事,別說他們這院子伺候的兩個丫鬟,就是旁的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都事事以夫人為先。 便是因為夫人不喜歡她在身邊杵著,她才老老實實的與夫人挪開了些距離,雖說挪開了,但她也不敢離得太遠,畢竟她也得時時刻刻曉得夫人想要做什么,需不需要她過去伺候。 丫鬟面上不自覺也浮出些笑,又趕忙回答:“大人說過的,今日大人會早些時候回來,夫人可是要等大人歸家?” 祝苡苡輕輕恩了聲,緊了緊攏在袖中的手,“我有些話想同他說,若是他過來了,便叫門房過來知會我一聲,我去尋他?!?/br> 丫鬟趕忙應下,麻溜的轉身就離開了院子。 此刻院子又重回寂靜,四下寂寥無人,只余祝苡苡一人站在檐下,呆呆的看著院中的滿園繽紛。 開的正好的山茶花,和一些還未吐蕊的菊花,郁郁蔥蔥,清新美麗,好像和她印象中七年前的模樣,別無二致。 不只是花,就連人也給她這般錯覺。 祝苡苡輕輕捻著手中的茶花花蕊,有片刻出神,再待她松手,打算走回房中之時,丫鬟悠兒突然滿頭大汗的奔了過來。 她裙擺都有些亂,瞧著便是著急忙慌地趕過來的。 究竟是什么事讓她這般著急。 祝苡苡心里疑惑,卻也只在嘴上說了句,讓她歇歇再說話。 這滿頭大汗的模樣,倒是讓他想起了遠在徽州府的銀丹。 曾經銀丹也是和悠兒一樣,喜形于色,真誠自然,只是悠兒在她面前還是有幾分拘謹,像是怕她似的。 雀兒這會兒才凈了手過來,朝祝苡苡行了禮之后,又拿帕子拭了拭額前的汗,隨即趕忙安慰道:“悠兒別著急,有什么話好好同夫人說?!?/br> 悠兒趕忙點頭,喘勻了氣之后,如實道來。 “夫人,御前太監要過來傳旨,皇帝陛下有旨意要過來!” 她說話一連串似的吐出來,倒是和平常唯唯諾諾的樣子截然不同,說完后,眉宇間還夾雜著幾分隱隱的喜悅。 祝苡苡聽完,面上也皆是訝色。 此刻孟循又不在,怎么好好的就要過來傳旨?除非,這旨意不是傳給孟循,在不在他跟前,都無甚大礙。 但現下已經容不得她多想,圣旨來官員之家,無論是官員還是官員眷屬,需得整理儀表,恭敬領旨才行。 時間倉促,她只能由著身邊伺候的兩個丫鬟幫忙。 待到換了身得體的衣裳之后,沒多久,傳旨的御前太監也到了府中。 祝苡苡也是頭一回對上這樣的場景,免不得心里有些局促。興許是受孟循耳濡目染,又興許是骨子里的性格所致,即便心里忐忑,她也依舊端持著面上的冷靜,恭敬的跪下接旨。 御前太監,稍顯尖細,卻又鄭重的聲音傳來。 祝苡苡也總算曉得了事情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