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切黑前夫后悔了 第8節
思緒漸漸回籠,她很快想起自己暈倒前發生的事情,隨即,下意識伸手撫住自己的小腹,忍不住顫抖起來。 “苡苡……” 孟循的聲音,干澀暗啞,全然沒有素日里清朗干凈的模樣。 祝苡苡偏過頭來,就看見了臉色憔悴的孟循。她看向孟循,神色呆愣,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木木怔怔的。 “我去倒些水給你喝?!闭f完,他轉身去了一邊。 祝苡苡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看著孟循送到自己面前的青花瓷杯,愣了好一會兒才接過。太久沒喝水,加上動作有些著急,她被嗆得厲害,止不住的咳嗽起來。 孟循趕忙拍著她的后背,輕輕為她順氣。 咳的久了,眼睛也有些紅,睫毛似乎沾到些淚珠,她睜著一雙茫然的眼,“是不是沒有了?” 其實祝苡苡自己心里已經有些察覺,可她不死心,總想問清楚,確認答案。 孟循低垂下頭,抿著干澀的唇,片刻后,握緊祝苡苡的手,輕輕地恩了一聲。 下一刻,她蓄在眼眶中的淚水,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一滴一滴,砸在了孟循的手背,那淚水仿佛帶著溫度,灼傷了他的手,燙的他幾欲把手抽回。 “是我的錯……我為什么非得去多管閑事呢?!弊\榆与p手捂著臉,忍不住自責起來。 她沒有料想到事情會變曾如今這樣,她太自以為是了,覺得自己過去,就一定能妥善的將沖突化解。這么多年,在交際上的無往不利,讓她產生了些許的麻痹, 其實,她不過就是一個還未滿二十的普通女子,沒有什么通天手段,充其量也就比一般人,多了點小聰明,那或許都談不上什么小聰明,說不定在旁人眼中,她也就是個蠢笨的婦人。 她好恨,恨自己的愚鈍,恨那李珍羨的刁蠻,恨那惡奴的殘忍…… 可再恨又有什么用,孩子已經沒有了。 那半個月前,突然生出的喜悅,在此刻,蕩然無存。 “我為什么要過去?我為什么不聽銀丹的話……” 孟循看著祝苡苡這般自責的模樣,心疼得厲害,他伸手將祝苡苡攬入懷中,動作溫柔,一下一下的拍,撫著她的后背。 他能感受到,溫熱的液體一點點浸濕著他的胸襟。 他想要說些什么,安慰懷中的人,張了張唇,雙唇翕動,卻一字未發。 苡苡一直在自責,可這件事情,他孟循何嘗就脫得了關系? 他明明知道,鄭芙這回過來投奔是別有意圖,可看著祝苡苡開心的模樣,他就忘了提醒,輕易掉以輕心,自以為是,覺得鄭芙不過小小女子,做不出來什么事情。 若是他仔細些,早把鄭芙做過的那些事情和苡苡說了,或許,就不會同鄭芙親近,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般模樣。 還有那李珍羨,他分明知道她不是頭一回欺負苡苡,而他身為苡苡的夫君,卻只借助他人,從不考慮親手報復回來。那些不痛不癢的懲罰,對李珍羨而言,無足掛齒,她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才會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 他痛恨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七品翰林修撰,如果他官居宰輔,那這些事情,同樣也不會發生。他只是個小小的翰林修撰,官位太低,在這偌大的京城之中,無足輕重,旁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他行事,必須瞻前顧后,謹慎小心。 時至今日,他也沒辦法和那些諫官一樣,將性命懸于腰間,跪在太和殿門前。 他不能,不可以,他有太多的顧慮。 害死他父母的人還得意逍遙,他還有苡苡和meimei,若是他不在了,這些事情,再沒人去做,他們也再沒人守護。 他做不到,周御史那樣的剛直。 孟循抬頭凝望著丁香色幔帳,忍不住自嘲起來。 他這般懦弱無能的模樣,真叫人惡心。 但他曉得,懷中的人,還需要他。 孟循下意識摟緊了祝苡苡,“苡苡,我們還年輕,我們還有以后,孩子我們還會有的?!?/br> 祝苡苡知道孟循在安慰她,也知道孟循說的話確實有道理,人要向前看,她便是再自責再后悔,也沒有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 可明明知道這些,她卻還是很難過。 哭了好一會兒,聲音已經有些啞了,她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孟循?!?/br> “我在?!?/br> “孟循?!?/br> “我在?!?/br> “下一次,我們保護好他,好不好?” 迎著那雙眼尾還泛著淚的眸子,孟循不由得心頭酸澀翻涌,他雙唇緊抿,好一會兒過去,他才緩緩開口:“好,一定?!?/br> 他保證,不會再有下次。 ? * 這幾日,孟循一直告假在家,看著祝苡苡身體漸漸好轉,才又回了翰林當值。 也是這些時候,祝苡苡從孟循口中知道了,那日,后來發生的事情。 那兩個行兇的惡奴,被順天府尹著人壓入大獄,入獄前,幾套刑罰下來,人已經不成樣子。而那縱行兇的李珍羨,雖沒受什么刑罰,卻也在獄中關了好幾日。得知此事的鄭望城,一紙休書,把她下堂。如此一來,李珍羨的名聲,也算敗了個干凈,再想出嫁絕非易事。 只是關于那日救了她的男子,孟循卻只字未提。 休養了將近半月,祝苡苡的臉色總算恢復了往常。 風波平息,日子也漸漸歸于平靜。 祝苡苡和往常一樣,坐在房中的花梨木三屏羅漢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著手上的繡繃。 這回和以前不一樣,她繡花,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并不追求幾日要繡完多少。 這樣久不見鄭芙,祝苡苡心中也免不得,生出些疑惑。前些時候,是因為她心中有氣,對鄭芙怨懟,才不愿提起她。 那日的事情,也算是因她而起。 祝苡苡不算一個多么大度的人,經歷了這么一遭,她與鄭芙之間,生出了不少芥蒂。她不想再去管鄭芙的事情,她想將鄭芙送回徽州老家。 這樣,她對自己這個表妹也算仁至義盡。 祝苡苡覺得有些乏了,便放下手中的繡繃,“銀丹可知道鄭芙去哪里了,怎么我這些時候,都沒有見到過的?” 提起這個鄭芙,銀丹不由得生出了一腔的怒火,“早就被大人打發走了,夫人自然看不見她?!?/br> “早就被打發走了?” 銀丹點頭,“夫人您出事的那日,大人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就把鄭芙打發出去了?!?/br> 不知道為什么,祝苡苡突然心頭一松,竟有些莫名的暢快。不用再管鄭芙,于她而言,確實是輕松了不少。 “那銀丹你可知曉,鄭芙現在在何處,是否還在京中?”思及此,祝苡苡不由得眉心微皺。 銀丹趕緊點頭,“大人都和我說了,夫人若是問起,就把鄭芙的行蹤告知于您?!?/br> 祝苡苡抬眸看著面前的人,“那要是我沒有問起呢?” “大人說,要是夫人沒有問起,就不必提及這個人?!?/br> 不知怎么的,想到孟循叮囑銀丹的模樣,祝苡苡心頭微暖。 “那她究竟去了何處?” “大人說,鄭芙回徽州府躲債去了?!?/br> 看著祝苡苡不解的目光,銀丹遂把自己曉得的事情,一一道來。 大約三年前,鄭芙的夫君去世之后不久,鄭芙就把延邊巷的那套宅子賣了,賣了之后,在更差些的地段,買了套小宅子,剩下的錢便開始揮霍起來。 日子算是過得不錯,只可惜不能長久。 于是,她便偷偷跑去借印子錢,另一邊謀劃起自己的姻緣,想要借此過上高枕無憂的生活,于是,她時常出沒在京城繁華的階段,將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 只是她運氣不好,碰上個家中有悍妻的。不僅身上的錢被拿光了,還被人狠狠的教訓了一頓。 實在沒有辦法,她才厚著臉皮過來投奔。 “大人說的這些,都是已經查證的?!?/br> 祝苡苡聽完,生出些恍惚的感覺。原來她信賴關心的人,居然同她沒有半分情誼。也怪她識人不清,分明她也有,讓人去打探鄭芙的消息,可卻從來不知曉這些事情。 “我知道了,以后不要再提起這個人,就當我與她,再沒有半點關系了?!?/br> 銀丹低垂著頭說了聲是。 又過去了半個月,京察大計結束之際,孟循升作了正五品的詹事府左春坊主官左庶子,兼翰林侍讀學士。其實日常事務也沒什么變化,只不過多了侍奉太子。 在未來的國君東宮太子面前,跟隨那些位高權重的學士大臣習講經義,自然能讓太子眼熟,說不定日后,還能成為太子屬官,可謂前途無限。 孟循升遷的速度,在朝堂上下也并不多見。 這事是孟循下值回來親口與祝苡苡說的,她聽了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興,以及那么一點,淡淡的失落。她以為孟循會和劉氏的夫君一樣,外放去做知府。她還想著,如果孟循能外放到徽州府,那她豈不是回了家。 聽她這么說,孟循有些無奈的捏了捏她的手指,“我是徽州府籍出身的官員,就算是外放,也不可能在徽州府啊?!?/br> “這樣啊……” 孟循故意逗她,“外放的話,也有可能去邊境苦寒之地……” “那還是不要了?!弊\榆用碱^輕蹙,“去邊境做知府,還不如留在京中?!?/br> 孟循笑著將她擁入懷中,垂首親吻她的發頂,“時候不早,我們休息罷?!?/br> 祝苡苡靠在他懷中,輕輕恩了一聲。 第8章 (大修) 金瓦朱墻,漢白玉宮道上,孟循和翰林學士郭遜自文華殿出來,往翰林院而去。 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午時,駐守在宮門的侍衛個個打足了精神,翹首以盼馬上就要到來的輪值,想著要好好歇上一會兒,品嘗美酒佳肴,松快松快繃緊的神經。 以至于兩人路過宮門口時,個個侍衛都態度謙和,臉上掛著幾分笑意。 孟循一身纻絲紅羅圓領袍,戴著雙翅烏紗,腰間虛束象牙束帶,他步子平穩,行走時,束帶上懸著的牙牌牌穂只微微晃動著。明明是還未而立的年紀,乍然一眼瞧上去,卻透著而立之年的沉穩持重。 他身量高,加之寬肩窄腰,氣質凜然如竹,這般艷麗的顏色穿在身上,也不至于過分違和,反倒有股寒梅傲立于霜雪之中的清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