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夠了嗎？”柏熠問。

    “嗯?！辟≤沁煅实拇蛄藗€嗝。

    “那，你消氣沒有？”柏熠小心翼翼的試探。

    “我沒有生氣?！辟≤怯檬直衬ㄑ蹨I，理智逐漸回歸，愧疚地對他說，“對不起?！?/br>
    柏熠低頭，“我應該說‘沒關系’嗎？”

    佟芮第二次聽見這句話。

    朝夕相處有段時間，她已經能夠理解柏熠的邏輯思維模式。

    他脾氣好，即使面對自己的任性，驕縱，無理取鬧，也會全部照單全收。

    前提是，柏熠原諒之前，必須弄清楚她為什么鬧脾氣。

    “對不起?！辟≤峭赐纯炜炜捱^一場，臉已經丟干凈了。

    現在破罐子破摔，什么都能說出口。

    “都是我的錯?！辟≤俏亲?，被淚水打濕的眼睫，軟軟覆住她濕漉漉的眼瞳。

    柏熠再次拿出紙巾，幫她擦干眼淚。

    幸好，這次沒有受到阻攔。

    趁著佟芮變乖，柏熠又端來一大杯加了蜂蜜的溫水。擔心她把身體水分哭干，會覺得難受。

    佟芮捧著大大的水杯，慢吞吞喝完小半杯，撐得打了個嗝。

    她繼續自我檢討，語氣十分真誠，“怪我太貪心了。明明已經接受前提條件，卻因為在過程中，發生事情不能盡如我意。所以想要撕毀合約，向你索取更多?！?/br>
    她說得含含糊糊，避重就輕。

    柏熠是個聰明人，立刻抓住重點，“請問，哪個部分不如你意？”

    “……你別問了?！辟≤切呐K驟然揪緊，腦袋垂得更低，“反正是一些莫須有的無聊事情，我會盡量克服，保證以后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br>
    “佟芮?！卑仂陔y得對她露出嚴肅、甚至接近嚴厲的表情，“最近這幾天，我們彼此都過得不算愉快?，F在，事情的根結還沒有解決，我不希望你用‘莫須有的無聊事’搪塞過去?！?/br>
    佟芮無法反駁，暗暗咬了下唇。

    柏熠又問，“讓你煩心的事，應該與我有關吧？”

    佟芮點點頭，又很快搖搖頭，心里糾結的一塌糊涂。

    “說出來吧?！卑仂谏焓诌^去，揉揉佟芮的頭發，又捏捏她哭花的臉，“一起解決?！?/br>
    偌大的房間，久久沉默。

    窗外夜色更加深沉，整片天地都陪他們寂靜無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佟芮才終于肯發出聲音。

    “柏熠?！?/br>
    “嗯？”

    “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問你?！辟≤歉糁鴾I眼看他，眉頭打了個結，“如果，那天陪你參加年會的是別人?；蛘咴偻巴?，從我們第一次在餐廳見面開始……”

    “抱歉，容我打斷一下?！卑仂谡J真地提醒，“我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餐廳?！?/br>
    “那是在哪里？”佟芮懵懵的眨眼，眨掉眼底的淚花，“我打工的地方嗎？”

    “也不是?！?/br>
    “難道是晚宴？可是我沒有參加過晚宴啊。還是說，在學校里面？”佟芮陷入思考，苦惱的曲起手指，咬住自己指節。

    柏熠猜到她忘記了，卻沒想到忘得這么干凈。

    他無奈的拉過佟芮的手，提醒，“還要更早一點?！?/br>
    “多早？”

    “那時候，你只有這么高?！卑仂诒葎澮幌?。

    佟芮審視他比劃的高度，腦子里大概估算，“才那么點啊。你見到我的時候，我應該只有七八歲吧？”

    “嗯?！卑仂邳c點頭。

    “七八歲的時候……”佟芮努力追憶童年，然后非常確定地說，“我沒有見過你?！?/br>
    柏熠眼睛暗了暗。

    七八歲的孩子年齡尚小，卻已經到了記事的時候。

    怎么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

    莫非，自己認錯人了？

    不可能。

    柏熠迅速推翻自己的想法。

    他惦念那么久的人，絕對不可能認錯。

    佟芮擁有全世界最干凈的眼眸。

    那次在餐廳看到佟芮的第一眼，他就已經百分百確信。后來打聽到佟芮與徐家的關系，根本沒有任何質疑的余地。

    但是，柏熠細細觀察佟芮現在的表情。

    她似乎一點也不記得。

    “想不起來?！辟≤敲悦５膿u搖頭，“我只記得，小學一年級的寒假特別冷，尤其過年前后那陣子?！?/br>
    “嗯，確實很冷?！?/br>
    “那個時候，其他人都去外面過年了，家里只剩下我一個人。然后呢，我在冰天雪地里呆了好久好久?！辟≤钦f到這里，疑惑的歪了下腦袋，似乎不理解自己的迷惑行為。

    她天生畏寒，那么冷的天，為什么要在外面呆著？

    “當天晚上回去之后，我生病了，燒得非常嚴重?？墒羌依餂]有人，第二天傍晚，張姨過來給我送飯，才把我送到醫院?！碧崞鹜?，佟芮內心一陣后怕，“醫生說，再晚幾個小時，我的腦子就燒壞了?！?/br>
    柏熠聽完她的講述，眉頭緊皺，“對不起?！?/br>
    “你為什么要道歉？跟你沒有關系?！辟≤悄缶o拳頭，擺出強壯的pose，“從那以后，我每天堅持鍛煉身體，再也沒有生過大病?！?/br>
    “其實……”柏熠啟唇，思索片刻，欲言又止。

    也罷。

    沒有必要讓她回想起來。

    那件事情，對于他們而言，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憶。

    “怎么啦？”佟芮古怪地打量他。

    “沒什么?！卑仂诤卣f，“你生病之前，我們應該見過一次?！?/br>
    “是嗎？”佟芮再次陷入回憶，仔細想了又想，最終決定放棄，“我小時候經常陪徐叔應酬，見過的人太多，想不起來?！?/br>
    柏熠輕笑，“沒關系?！?/br>
    “所以——”佟芮腦子里突然冒出大膽的想法，傾身湊過去，向柏熠確認，“因為你見過小時候的我，所以才想跟我結婚，對嗎？”

    “可以這么說?！?/br>
    “……”佟芮扁扁嘴，好似松了一口氣，又陷入新的怪圈。

    “喂，你見過的小女孩很多吧？為什么是我?！?/br>
    柏熠立刻替自己辯解，“你別誤會，我不是喜歡小女孩?！?/br>
    “然后呢？”

    柏熠與她對視，坦白地說，“我只喜歡你?！?/br>
    佟芮眼睫顫了顫，迅速低下頭，回避他的目光。

    今天之前，佟芮并不知道，自己其實被柏熠堅定的選擇著。

    她左思右想，果斷得出結論。

    肯定是小時候的我，可愛又乖巧，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女孩！

    所以，才把柏熠迷得神魂顛倒，念念不忘！

    ——并不知道柏熠當時失血過多、甚至沒有太看清臉的佟芮，美美的想著。

    她沉迷于自身魅力當中，陶醉了一會兒，腦子里又冒出新的問題。

    “柏熠，你為什么之前不告訴我？”

    “我說過?！?/br>
    “什么時候？”

    “結婚前?！卑仂谠俅沃貜偷?，“我說過，非常鐘意你?！?/br>
    “……”佟芮笑容漸漸消失。

    這樣也算？

    誰能理解??！

    “都怪你！”佟芮無能狂怒，紛紛指責他，“話也不說清楚，害我胡思亂想！”

    “抱歉?！?/br>
    “你真是，道歉速度不用那么快?！辟≤锹掏套饋?，暗自覺得丟臉，開始迫切的轉移話題，“已經這個時間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你也快去睡覺吧?！?/br>
    “好?！北挥猛昃腿拥陌仂?，溫和的逆來順受。

    “真糟糕啊，我哭得那么丑，明天起來眼睛肯定會腫?！?/br>
    “不丑?！?/br>
    佟芮幽怨地瞪視他，“你看過更丑的樣子，當然不覺得丑?！?/br>
    “明天請假?！卑仂谔岢鼋鉀Q方案。

    “工作已經安排好了，不能請假?！辟≤侨嗳嘧约旱难劬?，嘴里嘟囔，“今天好好睡一覺，應該會消腫吧?！?/br>
    她碎碎念了一會，轉過臉，用紅紅的兔子眼看柏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