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為了百姓，她的確不該太過排斥與他一起行事。

    虞汐仔細地又看了一遍地圖上的內容，發現里面正好有幾個地方，像是故意留白一樣，空缺著。

    偏偏那又是關于烏蠻的地界。

    虞汐只能去敲他的門，詢問空缺的內容是什么。

    沈欲懶懶地斜倚在門邊，卻提出一句毫不相關的問題，

    “我們算什么關系，我要給你解答呢？”

    “……”

    虞汐望著面前的少年，龍章鳳姿，氣質干凈，喜怒全在臉上，毫不掩飾。

    顯然，他在為今天她說過的話而置氣。

    在教坊司三年，男人們的心思如何，她一看便知，可偏偏他，她卻不懂。

    想了想，虞汐答道：“同……僚？”

    沈欲眉峰微挑，“只是同僚嗎？”

    “……”

    虞汐讓他反問得愣住了。

    四下寂靜。

    沉默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蔓延。

    虞汐能明顯感覺到，他想要聽到的答案似乎遠不止如此。

    可除了同僚，還有什么嗎？

    少年的視線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讓她有些無措。

    沈欲看到她飄忽的眼神，心里莫名升起一股躁意，似乎認命一般，嘆了口氣，道：

    “地圖上有什么問題？”

    聽到他主動轉移話題，虞汐頓時松了口氣，展開地圖指向空白處。

    沈欲：“這些都是烏蠻曾經生活的地方?！?/br>
    虞汐意外，“這么說的話，烏蠻一開始并非全部都住在山里？”

    “嗯?！?/br>
    虞汐：“我剛才看到你整理的稅收記錄，烏蠻一直以來繳稅都位列前茅。但是自從兩年前，他們糧稅數額就開始斷崖式減少，這期間發生了什么事情？”

    “江南水患?！?/br>
    虞汐想到了之前小喜和她說的話，“我聽說你那會正好處理了流民？”

    沈欲低垂眼瞼，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打聽過我嗎？”

    “？？？”

    沈欲頓時心情大好，停頓了一會兒，說道，“水患因天氣異常而起，百姓靠天吃飯，天氣不好自然收成也會出問題。波及的不止江南，大周絕大部分地區都受到了影響?！?/br>
    虞汐思考片刻：“鹽寧郡并非是一個靠種植維持的城鎮，糧稅減少，官府就會依賴經濟來拉動?！?/br>
    沈欲對她的大局觀，早在吏部就已經見識到了。

    此時聽到她的分析，絲毫不覺得意外，接話道，“的確是出過一份政策，原知府打算挖山修路，打通隘道，與其他各地建立商貿往來?！?/br>
    沈欲指尖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正好是今天他們去的地方。

    虞汐：“所以，烏蠻的其他生活之所，因為天災，已經沒有辦法繼續生活。唯一還剩這一座山，卻要被朝廷強制征收。他們為了保住自己的地方，便和朝廷為敵了?！?/br>
    “不錯?！?/br>
    這么看就能理解烏蠻對官府的抗拒了。

    城鎮要發展，勢必會有一定犧牲，知府互通商貿的做法，是符合當地情況的。

    但對于百姓來說，地是他們的根本。

    失去地，便失去了生的希望。

    “他們既然保山，說明山里有他們看中的資源。要想知道他們手上的籌碼，恐怕需要進入到烏蠻內部才行?！?/br>
    虞汐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官府有抓到過烏蠻嗎？”

    “沒有?！?/br>
    “這種情況下，他們內部的物資肯定是稀缺的。但隘道那他們一旦下來，官府的人就會知道，抓幾個蠻子，應該還是可以的，若一直沒抓到，除非山里還有一條路，可供他們下來兌換物資，而不被任何族群外的人發現?！?/br>
    沈欲看著虞汐眼底瞬間迸發的亮色，仿佛自己都被那抹光照亮，說道，“的確是有這么條路?！?/br>
    “你知道？”

    沈欲點了點頭。

    虞汐無比意外，他們幾乎都是一起走的，按說他根本沒機會去探路，“你如何得知？”

    “今天他們告訴我的?！?/br>
    “？”

    虞汐看向對面。

    沈欲喜歡這種被她注視著的感覺，慢悠悠道，“還記得白天他們的裝扮嗎？”

    “嗯，一身草網?！?/br>
    “那是龍血樹的葉子。龍血樹喜陰，而這山上只有一面向陰?！?/br>
    虞汐沒想到沈欲連這些細節都注意到了。

    他的心思比她想象中還要靈巧。

    還沒等她開口，沈欲便已經說道，“不過，只有我知道在哪里?！?/br>
    “沈公子能否帶我去看看？”

    沈欲直視著她，喉結輕滾，故意拉長聲音，道：“你就是這么求人的？”

    “……”

    虞汐默默地掏出了銀子。

    沈欲看都沒看一眼，“我說過，我不缺錢?！?/br>
    “你想要什么？”虞汐急道。

    沈欲的視線在她的腰間掃過，指了指那里懸掛著的一個小包，“這是什么？”

    虞汐循聲低頭。

    剛才注意力都在地圖上，把這都給忘了。

    虞汐：“糖人，給小喜買的零嘴?！?/br>
    沈欲瞳孔深處情緒不明：“可以?！?/br>
    “對別人倒是上心?！?/br>
    “？”

    “我要這個?！鄙蛴钢“?。

    “……”

    虞汐推出銀子，“這些夠買一個糖人鋪了?！?/br>
    沈欲不為所動，就只看著她手里的糖人。

    “……”

    “……”

    虞汐無奈，只能把糖人遞過去。

    沈欲卻沒有接，而是就著她的手，低頭咬了一口。

    透徹心扉的甜。

    “明天，我房門口見?！?/br>
    “……”

    作者有話說：

    沈欲：四舍五入就是她來接我上班了??！

    小喜：心機！

    元易：心機！

    第6章 第六歡

    清晨，虞汐等人來到了沈欲說的那條秘密小路。

    虞汐望著陡峭的山路，轉身對小喜囑咐道：“一會兒我上去看看，如果天黑前我沒下來，你就回客棧等我?！?/br>
    “好?！?/br>
    元易也被留了下來。

    兩人入山。

    這條秘路比想象中好走很多。

    山上無雪，能看到被人長期行走留下的痕跡，但許是背陰，茂林遮天蔽日，山里的光線極暗。

    沈欲走在前面，配合著虞汐的速度。

    他一開始還很擔心，她一副嬌生慣養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能走山路的。

    急促的呼吸甚至能聽得出來她的疲憊，但她卻一句抱怨都沒有，始終在努力地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