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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只亮著一盞黃色吊燈,一個踏著拖鞋的大爺坐在里面看電視。見自己門口站著個人,于是扒拉了一下老花鏡,抬起頭來。 年輕人,進來看看?他瞇著眼睛打量陸予行,覺得有些眼熟。 陸予行看了眼門上貼著的海報,推門進來了。 想買點什么?老人搓了搓手,視線從電視球賽轉回來,最近有好多新CD,都在這邊 他領著陸予行看最靠外的展臺,紅紅綠綠的CD一個比一個漂亮,應接不暇。每個封面上都印著藝人的大頭照,全是港城現在當紅的歌星。 這些CD對于陸予行來說再熟悉不過,他甚至清楚知道每個人未來的命運,知道誰起誰落。這樣一來,所有光鮮都變得無趣了。 陸予行默默掃視一圈,從一堆花哨的CD里挑了張灰紫色的。和其他CD不一樣,這張專輯是紙質外殼,封面是一團緊簇的紫藤花。粗糙的顆粒感和模糊的照片,給人一種神秘的感覺。 但港城人絕對不會覺得它不夠出眾,因為全港城的人都知道,封面上的是唐樘手腕上紋的紫藤花。 在這個年代,就算是在港城,也很少有敢紋身的公眾人物。唐樘也因為這件事,沒少被媒體打成帶壞小孩、不良風氣的帶頭人。沒有人知道唐樘是出于怎樣的目的,在左手手腕內側紋上一串紫藤花。許多粉絲翻出他早年拍的電影,也只能知道那是他出道后紋的,至于其中原因,唐樘從來沒有回答過。 陸予行左手拿著這張CD,手腕的疤痕和紫藤花湊在了一塊兒。 半晌,他從口袋里掏出錢包,問:這張怎么賣? 老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你是陸予行嗎? 他愣了一會兒,趕緊從收銀臺上抽出張廢棄小票和圓珠筆,激動地遞給陸予行。我給你打九折,可以留個簽名嗎?他臉上帶著笑,我女兒特別喜歡你。 陸予行做了個噓的手勢。我回家過節而已,他熟稔地簽了名,依舊從錢包里掏出鈔票,錢還是要給的,您不要跟別人說我在港城就好。 一定的!老人將小票揣進兜里,笑得眼睛瞇在一塊兒,慢走。 出了CD店,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是于風打來的。 怎么了?陸予行將CD抱在懷里,轉身往街道另一邊走。 于風那邊有些吵,許多人擠在一塊兒說話似的。 老大,我弄到演唱會的票啦!他嘿嘿笑了兩聲,后天晚上的,兩張,你去不去? 你怎么弄到的?陸予行微微皺眉,問。 那邊猶豫了幾秒,吞吞吐吐的說:銀河傳媒里有個我的高中女同學 銀河傳媒就是何禮的公司,唐樘跟他一塊兒從耀星出來。一方面唐樘人氣高,另一方面有唐銳澤的關系在,何禮一直對他很不錯。 話音落,陸予行臉色立刻變了。 誰讓你去銀河找人的?他正色道,你小心被萬先生知道,扣你年終獎。 錯了錯了,老大,你別跟他說,這不是弄不到票嘛。于風突然想起了正事,對了,萬先生的助理給我打了電話,要你明天去找他。 陸予行應了一聲,知道了。還有什么事? 于風又回到剛才的話題:所以,老大,你到底去不去?電話那邊傳來電梯關門的提示音,你要是不去,我就跟我那個女同學去了。 街道上人來人往,陸予行站在馬路邊,沉默了一陣。 半晌,他開口問道:后天晚上幾點? 電話那邊卻沒了聲音。大概是電梯里信號不好,于風沒聽到。陸予行嘆了口氣,提起來的心又落了回去。 他掛了電話,編輯一條短信過去:不去了,后天家里有事。 按下發送鍵,陸予行臉上又浮現出落寞的神色。他抹了把臉,將剛買的CD塞進外套內側的口袋里。 商城附近的人實在太多,霓虹燈宛如白晝。陸予行怕被認出來,于是走去了公園。 公園里漆黑一片,只亮了幾盞路燈。這里白天是野餐、散步的好去處,到了晚上,就只有兩三流浪漢在這里休息。 當然,也有很多同性戀者,把公園的男廁作為覓食獵物的場所。 陸予行不想回家,于是找了張長椅坐下,望著公園外璀璨的鬧市出神。 身后不遠處的公共廁所亮著燈,兩個男人倚在門口,眼神如鷹,正往這邊看著。陸予行感受到他們的目光,也沒理會,兀自在長椅上靠坐著。 他像個離家多年的游子,一朝回到故里,卻無法在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從前,他和唐樘還只是學生的時候,他們并肩走在人潮中,坐電車和地鐵到處逛。唐樘的存在像是一抹亮色,將他布滿灰塵的靈魂沾染成鮮活的樣子。 如今,他坐在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城市里,只覺得生命枯燥而無趣。他現在有無數的粉絲影迷,那種靈魂被照亮的感覺卻再也不曾出現了。 如果一定有一個人要接受死亡,他會坦然面對生命的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