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頭

    李榮保待他將門扉合上，才道：“今日出去了？”

    他等了傅恒許久了。

    “是，阿瑪，”傅恒微低了頭道：“今日和人約了去郊外馬場跑馬?！?/br>
    李榮保點點頭，他也基本沒有擔心過自己這第四個兒子，知曉他嚴于律己，也不憂慮他會不務正業。

    “既然領了差事，就要好好去做。宮里不比府中，規矩甚多，你要把侍衛的本分牢牢記在心里。切記，不可擅闖宮闈，不可隨意進入內院，就算有皇上的特許也要盡量避免，以免落人口舌。

    “不該自己當值的時候，定要趕在宮門落鑰前回來，且不可多管閑事，在宮里，一切閑事勿聽、勿看、勿記。宮女后妃你更是要記得去避諱，切忌有私。你jiejie雖是皇后，但我們家從未給你jiejie添過任何麻煩，你若是在宮里一步踏錯犯了忌諱，有的是人有由頭讓你就此身敗名裂，那就是個吃人的地方。萬事要謹慎啊，春和?！?/br>
    傅恒：“是，阿瑪，孩兒記住了?！?/br>
    “皇上向來倚重喜愛你，你倒也不必緊張，做好自己的本分，我看依皇上的意思，必不會薄待了你。只是要記得，在外你雖然是咱們富察家的少爺，入了紫禁城就都是皇家的奴才，戒驕戒躁，鞠躬盡瘁，明白了嗎？”

    “傅恒明白，也從未想過仰仗皇恩作jian犯科。孩兒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馳騁疆場，為大清守衛國土、擴大版圖，忠于皇上忠于姓氏，僅此而已?！?/br>
    李榮保微不可聞嘆一口氣：“我兒壯志?！?/br>
    他堅毅的面龐上帶上了幾分黠促的笑意：“只怕，你額娘可不是這么想咯?！?/br>
    傅恒抬頭，和阿瑪對視一眼，臉上不由自主掛上了苦笑。

    “阿瑪可容孩兒在這里多呆些時候？有本兵書，上面有些東西孩兒不思其解，還想請阿瑪指教指教?！?/br>
    “你若真有問題想問，我自是歡迎，只不過你若是想逃了你額娘的絮煩，為父還是覺得，不如盡早面對現實，堂堂滿洲男兒，又怎可畏懼一介婦人?！崩顦s保堂堂地道：“春和我兒，為父無事了，你快去你額娘那里吧，還我一個清靜?！?/br>
    傅恒的表情就像是李榮保剛剛逼他咽下了一塊甜膩膩的桂花糕。

    他退出父親的書房，認命地硬著頭皮又進了母親的院子。

    “孩兒問額娘安?！?/br>
    章佳氏讓他坐下，自有奴才遞來濕帕巾與茶水，傅恒接過帕巾拭手。

    “我今日進宮去看你jiejie，娘娘的狀態令人憂心?！?/br>
    傅恒的注意力被引過去：“怎么會？”

    “娘娘心里掛念二阿哥，又兼宮里人情冷漠，她長久把感傷憋在心里，時間一長，難免郁郁寡歡?！?/br>
    “皇上對二阿哥賦予過很大的期望，二阿哥剛剛夭折的那段時日，皇上五日未曾臨朝，論悲痛，他不比jiejie來得輕。但逝者已去，生者還在，皇后放任自己耽于喪子之痛里，怕是讓皇上也憂心?！?/br>
    到底是男子，許多想法與女人都不相同。章佳氏嘆口氣。

    “道理都會講，額娘想讓你進宮后多開解開解皇后，讓她開心些。至于你剛才的那些話，就別在皇后面前說了，皇上肯定也說過類似的話，這只能讓娘娘更加郁卒?！?/br>
    “我明白了?！?/br>
    章佳氏從一旁奴才托著的托盤里拿過來一只護身符。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法源寺，為你求了一道護身符?！?/br>
    “額娘成日踏足大小佛寺，類似護身符孩兒收過沒有一箱、也有一盒了?！备岛汩_了個玩笑，接過章佳氏手里的護身符拿在手里把玩打量。

    精精巧巧一個小物件，模樣與別的寺廟并無顯著不同，針線算得上縝密，用料自然無法與府中的繡線相比。

    驀地，他微微皺了下眉，把這小玩意兒湊在鼻尖細聞了兩下。

    “額娘，您這是拿什么香熏的？味道有些太淡了?！?/br>
    “熏香？”章佳氏面露驚訝：“額娘可不是那般風雅的人?！?/br>
    說著她拿過傅恒手里的護身符聞了聞，蹙眉：“我聞不出來啊?！?/br>
    傅恒拿回護身符，再聞了一遍：“似是一種蘭香，這香味卻是有些特別，不似一般蘭草香味，又兼應是許多天前染上的，味道極淡，不留心去注意還真是嗅不出來?！?/br>
    章佳氏：“你自小就對氣味極為敏感，記得小時給你翻新你的院子，明明已經空置了兩年去散味，結果你依舊過敏病了一場。這護身符是我六天前去法源寺求來的，更別提這香味不是特意熏染的，大概是不小心染上的，你這鼻子竟還能聞到一絲味道，也是出奇?！?/br>
    “兒子可不認為擦肩而過的人能留下這么彌久的氣味，額娘當日可是和人接觸了不短時候，說不著這護身符也是被人碰觸過的。不然就算我嗅覺再靈敏，一個一面之緣人留下的味道，竟也能聞到。那就不是人了，是妖怪了?！?/br>
    傅恒挑眉晃了晃手里的東西，道。

    章佳氏經他這么一提，倒想起來了，那日她與那納蘭家的閨女兒結伴同游，觀賞“香雪?！?，確確是在一起呆了不短時間。至于之前從佛堂出來，替兒女求買護身符，也是勞煩了一下納蘭家姑娘選好帶回來的。

    章佳氏那日的衣服早在回來后換下由下人浣洗，唯一沒有動過的，也就只有這一枚小小的護身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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