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儀(重生) 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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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嘉儀可太高興了, 立即問道:“下次是什么時候?”又問:“比劉三娘家還好嗎?我怎么沒聽過呢?” 月光下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 仿佛落進了星子。 陸辰安的笑聲低而清朗, 和夜晚的明月清風一樣好。 即使他不笑的時候,謝嘉儀注意到他的眼睛里也仿佛含著笑意, 而他笑起來, 整個人都是暖融融的。原來陸大人笑的時候, 讓人覺得這樣好呀。謝嘉儀仔細回想, 好像前世真的很少見到陸大人的笑容。 十九歲的陸大人, 這樣愛笑的嗎? 河邊的柳樹一樹樹都是金黃,陸大人的笑容含蓄而又蘊著像這金黃色柳樹一樣的東西,謝嘉儀想,那大概是一種屬于秋天的燦爛,含而不露,但是它就在那里。在金黃色的一樹樹柳樹上,在明朗朗的月光上,在陸大人眼中的笑意里。 兩人視線相對,不覺又各自移開,落在好像縐紗一樣起了波紋的河面上,兩人一時間沒了話,看著微風帶起的縐紗又慢慢展平,風過后,河面好像又成了一面澄澈的鏡子,映著柳樹的倒影,映著天上的月。 謝嘉儀輕輕扯著身后垂下來的柳條,陸辰安注意到一片金黃色的柳葉打了個旋兒掉落在她的發上,給烏壓壓的發添了一抹燦爛的黃。他蜷了蜷右手,又慢慢松開,可惜不能幫她取下來。 謝嘉儀估摸著時辰到了,轉身看向后面的采月如意,兩人含笑沖她點了點頭。 她就知道都安排妥當了,謝嘉儀松開手中的柳條,再次抬頭看向身邊的陸大人,“陸公子,我今晚還有禮物贈你呢!”沒有才藝的謝嘉儀覺得自己可以通過豪橫的禮物表達自己的心意。 陸辰安轉頭看身邊女孩,就見女孩笑盈盈指向前方,“看呢,你的禮物!”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天邊突然綻放漫天的煙火,一片銀色如星辰紛紛墜落,充滿整個天幕,而銀色星辰之間,一只鹿形出現,仿佛漫步銀河。 更奇妙的是,這只鹿在星河中停了好一會兒,才消失在一片璀璨中。 隨著接連的五彩煙火,最后半空騰出“國泰民安”四個字。滿城人都被半空的煙火吸引了目光,不知多少人仰頭去看,如此大手筆,不少人都以為是朝廷主持。 謝嘉儀笑盈盈道:“陸公子,我贈你滿城煙火!”璀璨煙火還未散開,女孩的笑容連她的身影都無比清晰。 當這場轟轟烈烈的煙火在城中人一波又一波的歡喜叫聲中落幕的時候,一向無論臨何事都處變不驚的陸辰安似乎依然沒從那場盛大的煙火中回神,他這樣聰明的人,輕易從中看到自己的名字,有人于一場如此盛大的煙火中藏了他的名字,說贈給他。 所有人都以為這場煙火是求一個“國泰民安”,他們不知道有人用這個詞只為了取其中一個“安”。 陸辰安看著煙火落后,黑沉沉的天際,心依然不受控制在胸膛里跳蕩著。 原來這就是坤儀郡主謝嘉儀,當她想要討要一個人的歡喜的時候,沒有人能夠拒絕她。 沒有人。 這就是那個謝嘉儀。 這個世間最后一個跟他有著密不可分關系的一個人。在他以為只能遠遠看著她的時候,她就這樣直愣愣走進了他的世界。 這一刻陸辰安又歡喜,又悲傷。 好久,久到謝嘉儀都有些擔心自己的禮物莫不是送的不好,難道豪橫過度但才華不足,現在立即馬上她就在旁邊柳樹旁倒立還來得及嗎..... 就在謝嘉儀開始懷疑這場煙火的時候,才聽到陸辰安有些喑啞的聲音,又輕又渺茫:“郡主,我很喜歡?!?/br> 再不會有人這樣用心為他準備一場驚艷滿城的煙花了。 他不過是商賈人家、外室之子,還背著刑克六親、天煞孤星的命格。 謝嘉儀這才放下心來,喜歡就好啊,這些煙火可是她費了好大工夫找了好多人家,好不容易才得的。 雖然都知道坤儀郡主闊氣,但今時不同往日,謝嘉儀格外認真解釋道:“你也知道我的銀子都拿去南邊修河道了,我現在也沒有那么奢的,一般人我才不會送這么大的禮呢?!敝x嘉儀心道,也就是為了我的郡馬,才會這么大手筆。她輕輕甩著一截子柳條,拍打著水面,既有些不好意思提,又想男婚女嫁本來就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末了也只說出一句:“陸公子,你明白嗎?” 陸辰安那些渺茫的悲已經隨著謝嘉儀那句認真的解釋散盡了,身旁人就差沒直說也就是為了你才下了血本.....陸辰安一時間覺得又好笑,又覺得不該笑。末了這個十六歲的小郡主還真問了一句,帶著點理直氣壯,可偏偏眼睛也不看人,好像注意力都被手中輕輕抽打著水面的柳條吸引過去。 偏偏又讓人覺得她豎著耳朵在等著。 陸辰安實在忍不住握拳又輕咳了兩聲,只覺自己明明比眼前人大著三歲還多,自己看她該就是一個任情縱性的小丫頭,可偏偏隨著她的話耳根不爭氣地發熱,他甚至疑心自己的臉也微微發熱,給人看出端倪。 好在河邊風涼,夜色朦朧。 但他依然不敢面對謝嘉儀,只是更專注看著兩人前面的河面,輕聲道:“來日殿試,我必高中?!?/br> 唯有他高中一甲,才有堪配皇家郡主的可能。 陸辰安輕輕握了握腰間垂掛的海棠玉佩。 謝嘉儀覺得陸大人也太好了,她甚至還沒提出給他逝去的心上人建祠堂塑金身做道場,陸大人似乎就已經答應——可以考慮做她的郡馬了?她抬起左手輕輕揉捏著自己脖頸,借機悄悄抬眼去看旁邊的陸大人,只見陸大人全神貫注看著前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就在身邊。 陸大人貌比潘安,陸大人光風霽月,陸大人無所不能。 可是,陸大人,心不在呢。 謝嘉儀轉頭也看向水面。沒關系,陸大人自然心不在她這里,但他的心也不會在這世間任何人那里。天長日久,他們卻可以永以為好,這次不會有別人。他會一直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吧,不要離開。 再多的雷雨天,也不會離開。 她,不會再被留下,一個人。 這樣好的一個人,這樣就夠了。她既沒有滿腹才華,也沒有聰明的頭腦,脾氣還不好,跋扈悍妒豪奢.....也都是有的。她也許永遠成不了別人的心中人,但是,能做這樣好一個人的身邊人,也很好呀。只要,別走,別失信。 謝嘉儀沉浸在這水中月、河上影中,卻不知就在她轉頭收回視線的瞬間,旁邊似乎全神貫注看水看影看月的陸大人,悄悄偏頭,看向了她。 月光中,她好像易碎的琉璃,讓人只想好好珍藏。 藏在哪里? 藏在心間。 這場空前盛大的煙火,也驚動了東宮,已經返回東宮的高升和鳴佩伺候在書房,最先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最后甚至驚動了太子殿下。 徐士行站在東宮,看向煙火綻放的方向。這樣手筆,敢明目張膽放出“國泰民安”,他都不用人查,就知道是謝嘉儀。 鹿,星辰,國泰民安。 他扣緊了手中青玉扳指,漠然地看著最后的璀璨落幕。 宮燈下太子的容顏俊美,卻也愈來愈冷。 東宮里本來正值節日,又遇這樣轟動滿城煙火盛事的宮人,難免浮動起細碎的歡喜和低語,但不知道從誰開始,閉了嘴,于是一個接一個都緊緊閉上了嘴,再不敢沖著煙火綻放的天邊指指點點。 于是眾人幾乎是在一種厚重而壓抑的沉默中看完這場盛大的煙火。一直到最后煙火落幕,也沒人敢動,因為太子始終單手負在身后,看著煙火消失的那片天空。 那片天,此時黑沉沉的,隨著風起,讓東宮的宮人都不覺縮了縮脖子,夜愈發涼了。 別人不明白,但鳴佩多聰明有心的人,幾乎是看到一半就明白過來這是謝嘉儀為那個什么陸公子準備的一場煙花。 她幾乎是不屑的,被縱容嬌寵的郡主,連選擇都透著恣意和荒唐。 張瑾瑜懷里抱著太子殿下的披風,但眼前人周身的冷峻卻讓她走到一半停了腳步,沒再上前。她一樣看著遠處煙花沉寂后暗沉沉的天,昂著頭,抱緊了懷中的披風。她沒有郡主的好命,可是她要走的卻是通天的路,而終有一日那個驕傲的郡主也只能跪倒在她的腳邊。 就是個解元,能頂什么用,再厲害也注定是臣子,是跪在殿下腳邊的奴才。 而她會成為主子。 到那一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害,都該有個交代。沒有人能夠肆無忌憚傷害別人,卻不用付出代價的。沒有人,坤儀郡主,也不能。 站在夜風中的兩個人,一人眼中是無邊的黑暗,一人低垂的眼中卻燃燒著熾熱的野望。 他們身后是那棵由太子親手照管的樹,已經是秋,卻依然綠色颯颯作響。那葉子綠得近乎詭異,猶如燃燒的黑暗,猶如燃燒的野望。 很快就被張瑾瑜找到了破局的機會。 第29章 黑暗中張瑾瑜低頭, 她本來的計劃已經受阻。但謝嘉儀卻讓她明白一件事,她不能一直做奴才,她要脫穎而出, 而眼前她就看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九月末十月初, 黃河汛期, 負責修整黃河河道的太子愈發忙了。大胤國土遼闊,北邊的北狄和西蒙西戎, 南邊的亡蜀土司野人,中原地區的黃河,江南地區讀書人的事兒......樁樁件件都是棘手的大事,國庫里好不容易攢下些銀子, 根本支應不過來。汛期河道搶修,銀子更是流水一樣投下去, 工程又緊, 國庫銀子不趁手, 地方官還要層層盤剝, 到了下面民夫手里難免活兒逼得緊, 但餐食工錢卻被一壓再壓。 這種時候正是下面最容易滋生怨言情緒的。論理說情形并沒有比往年更壞,但是今年輿論卻更洶涌。不為其他, 就為了坤儀郡主府正投入大筆銀錢整修南方河道。 在人們眼中坤儀郡主這一行為簡直是荒唐, 到處缺銀子, 但手中有銀子的郡主就是要那銀子打水漂聽響。尤其是此時黃河汛期,正是緊張的時候, 一國盛寵的郡主居然全憑自己心意, 撒銀子修理南方根本不可能出問題的河道, 而陛下一如既往, 無論郡主要做什么都是縱著。 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 背后又有各種心思的人推波助瀾,最后竟然有了郡主依仗寵愛,拿著大筆民脂民膏,仿佛過家家游戲一樣一拍腦子就要修河玩的說法。又有說,郡主不過是夜間做了南邊發大水的噩夢,就要修整南面河道,全然不顧此時黃河汛期正在水深火熱之中。一切,只不過是為了安撫一個十六歲郡主的噩夢。 一時間民間無不談論這個任性妄為、不知民生艱難的坤儀郡主。 后來又聽說郡主為了南面河道,親往南方一地,持陛下令牌,親自監斬了十幾個大小官員,就為了讓工程按照她的意思推進。不管是京城貴族官員,還是書院茶館書生,抑或坊間小民,說起這個郡主,無不搖頭。 而此時剛從南方回來沒幾天的謝嘉儀正在郡主府中廊下看著連綿的秋雨出神,陳嬤嬤從外院進來,剛過了垂花門就看到廊下凝神看雨的郡主,因為這場歷時一個多月的南方之行,郡主整個人都瘦弱了一些,此時披著大紅斗篷,愈發顯得人羸弱蒼白。 她鼻頭一酸,陳嬤嬤也不明白為什么小郡主如此耗盡心力非要整修南方多處河道。不說投進去的銀子,那都是幾十萬兩幾十萬兩地從郡主府庫中出來,陛下看不過去,又拗不過郡主,還從自己私庫中撥出一部分銀子幫襯郡主做這件事,結果外頭說什么的都有,全成了民脂民膏。天可憐見,他們小郡主就是任性,做的也是于國有利的好事情,更是一分國庫銀子都沒使,又是做生意又是見商人,拿著自己費心籌謀的銀子巴巴做事,憑什么被人這樣嚼說。 就在剛剛她才訓斥了一個外院采買的小廝,聽了外面那些渾話還敢帶回府中來說。 陳嬤嬤來到廊下,想著剛剛又聽了一耳朵的閑話,心里真是又氣又心疼。她伸手為謝嘉儀緊了緊大紅斗篷,看著小郡主皺眉思索的樣子,忍不住道:“主子又為銀子犯愁呢?” 謝嘉儀這才看向自己的嬤嬤,輕輕笑了一聲:“陸公子早就算出來銀錢數目,那時候我早已經愁過了,現在不過是籌辦下一批銀錢,別誤了工程啊?!?/br> 她再次看向綿綿的秋雨,這樣大的工程,卻還只有一年時間。明年此時,南方的大雨已經遮天蔽日下了兩個月,決堤河道一處接著一處,不知多少村莊一夜之間被大水漫過,無數人在夢里就死了,也有無數人流離失所。緊跟著水災而來的就是瘟疫,半個大胤猶如人間地獄,易子而食這樣的慘劇在那塊土地上不斷發生,兩斤小米就可以買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那是真正的餓殍千里,熬干了皇帝舅舅最后一點心血,新帝登基數年還在為南方這一場大災收拾首尾。 謝嘉儀深深吸了一口氣,深秋的涼意浸入肺腑。 母親在札記上寫道:人之一世為何?但求一心人,做利國利民事,方不負此身之尊榮,不負此生耳。 前世她求了一心人,全力支持那個一心人去做利國利民事。她本來只想做一個富貴閑人,富貴確是富貴已極,閑人也是徹底的閑人吧??傻阶詈?,她是也沒了一心人,也沒做到母親說的:好好做幾件事,對得起此身此生。 “嬤嬤?!敝x嘉儀輕輕喊了一聲,卻沒有說話,大約是這場南方之行日夜緊張,又殺了人見了血,她覺得疲倦透了。謝嘉儀叫了陳嬤嬤,卻并不說話,只是輕輕靠在嬤嬤身上,外面的閑話她何嘗不知道,只是她管不了,也不愿意管。 天下人口舌,與她何干。 她曾經怕過、慌過、心虛過,可是蹚過來一遭,才發現人言固然可畏,但既無法可想,那么索性你說由你說,只好好躲著我,別給我聽到。我聽到就抽爛你的嘴,我聽不到算你走運。 任由人謾罵,她依然是尊貴無匹的坤儀郡主,依然享世間繁華。難不成給別人說兩句,她就不尊貴了?還是那句話,只別說到她眼前,真讓她聽見,她腰間的鞭子可是不饒人的。 謝嘉儀感覺到秋雨漫漫,天地這樣廣大,她想,她只是有些疲倦,有些孤單。 而這時的東宮太子也是才從黃河下游幾地回來,一回來就看積壓的折子,熬了兩夜沒合眼,此時站在書案前抬手揉了揉額角,微微閉了閉目又睜開。 拿起何勝遞上來的條子,一眼掃過就發出一聲冷笑,本就不太舒服,此時更覺額際突突跳了兩下。 她竟然連他送她的字畫都給拍賣了出去,還有那對珍珠玉如意。這個小混賬知不知道那對玉如意多珍貴,本來是他特特尋來—— 太子長長出了口氣,壓了壓翻涌的情緒。 那是他十七歲那年從南邊尋來給他們——大婚用的。 連軸轉了一個多月,一向精力充沛的太子此時眼底也微微發青,眼睛里熬出了血絲,明明是如琢如玉的翩翩貴公子,這時的樣子卻透出了兩分落拓,兩分不羈。正事告一段落,仿佛全身的精氣神都散了,太子覺得簡直全身都像散了架一樣,壓了一個月的疲乏,此時再也壓不住,都從身體里泛了上來。 他突然聽見書房外有人叫“三哥哥”,歡歡喜喜的,不是她還有誰。 徐士行面上還是冷峻,人卻已經站起來,繞過了書案。她已經很久很久沒來東宮了,徐士行甚至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么樣的表情。 他該是冷淡的,她知不知道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做過的那些事多傷人。午夜夢回,徐士行不止一次有想掐死她的沖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