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坤儀(重生) 第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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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梟?!眲佑眠@么多人力,只能查到個組織的名字,皇爺爺平白成立這樣一個組織到底是做什么呢?十九年前,十九年前最大的事就是皇爺爺的侄子——□□欽定的閔懷太子滅門一事。 想到什么,徐士行睫羽輕顫。閔懷太子在北伐歸來的路上慘遭滅門,世人有說是北狄,有說是西戎的報復.....這筆異常支出的開端就是次年,數目本就可觀,后來更是加大了這筆支出,數額之大,令人咋舌。沒想到,去年居然同樣一筆異常支出借著鹽政掩蓋撥了出去,居然沒一個人說得清這筆錢是干什么的。 “經手的人帶來了?”徐士行抬眸。 “回殿下,帶回來了?!?/br> “審了?” “輪了一遍,只說按旨意辦事,別的一概不知?!?/br> 門邊的高升在心里哎喲一聲,在東宮那處無人知的地牢里輪了一遍,還能咬住牙的人,就沒有,可見真的是一概不知。當然,輪了一遍,肯定也沒牙了。 三年前第一次跟著太子過去審人,饒是見多識廣的高升看到最后都反胃,反而是世人眼中清風朗月的太子殿下,始終無動于衷,就那么冷靜地看眼前人輪了一遍,直到最后沒了人樣,連人聲都發不出了。 太子揮揮手,又思忖了一會兒,才突然問高升:“查過郡主那邊了?” 高升過來回話:“查過了,那日只聽說郡主午睡醒來似乎是魘著了,抱著陳嬤嬤哭了半晌。之后,之后就沒什么異常,也沒出宮,這些日子都是去陛下處用膳。再就是三日前,郡主又噩夢了,現在又跟小時候一樣,屋子里非要點上幾十盞燈燭不可?!?/br> 太子聽了問道:“又哭了?” 高升愣了下才忙回:“估莫是做夢了吧?!闭f著笑道,“郡主膽子小,人又貴重,嚇著了也是有的?!?/br> 太子先是嗤了一聲,“她還膽子小?!逼馍蟻?,連首輔家的公子都敢抽。頓了頓又搖頭道:“她確實膽子小?!迸绿叟潞谂孪x怕老鼠怕打雷,尤其怕吃藥,就沒有她不怕的。 高升附和自家主子,又道:“其他異常,也沒有了?!?/br> 太子瞥了高升一眼,口氣很平靜:“沒有了?”沒有了,她突然就不來東宮了.....高升就這能耐了?難道查郡主都還得暗衛來.....那他養這幫奴才就只能用來端茶倒水? 太子平靜的口氣令高升脊椎發毛,忙搜腸刮肚,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卻不知道該不該說,他支吾了兩聲,看到太子溫和地看著他,頭皮發麻,立即道: “回殿下,倒不是郡主,而是鳴佩姑娘,最近在昭陽宮干起來小丫頭子的活了。吉祥還撞上兩次,她被打發著跑腿領東西?!闭f完垂頭等著,實在是高升也摸不清太子殿下對鳴佩姑娘的態度。 “去看看吧?!碧诱f著提腳就往外走了。 高升納悶,這是去看看誰?鳴佩姑娘還是郡主呢? 此時正是傍晚,涼風習習,很是舒適。 昭陽宮中嬉笑聲一片,采星正帶著一幫丫頭打秋千給郡主看。謝嘉儀坐在涼亭上,托著腮幫看著,眼睛看著秋千,心思卻不知道又到了哪里。 陳嬤嬤看著發愁,最近幾天郡主總是這樣,也不知道一下子哪里來了這么多心思。許是女兒家長大了,心思也難猜了,要是長公主在就好了.....沒娘的孩子,就是有心事能跟誰說呢。 太子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呼啦啦一幫人跪下行禮,高升注意到鳴佩果然已經不在郡主旁邊伺候,此時別人都在玩鬧,她也不知道又被人支使著干什么去了。 滿院子跪著的人中只有謝嘉儀坐著,太子站著。 兩人目光相接。 于謝嘉儀來說,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徐士行了。從,想到那個才兩歲,瘦弱不堪但不管是吃多苦的藥都乖乖張嘴的孩子,謝嘉儀以為自己已經調整的波瀾不驚的心狠狠一抽,嘴里滿是苦澀的藥味。 從霽兒沒了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看見他了。后來為了如意,她又見了這人一面,也依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以至于此時看到尚是太子的徐士行,謝嘉儀發愣,十八歲的太子殿下原來是這個樣子啊。她又覺得好笑,原來那樣喜歡過的人,也會忘了自己最喜歡的樣子,只剩下相顧無言,說不出的厭倦與疲憊。 她慢吞吞站起來,彎了彎腰,算是行過禮,隨即又坐下。也并沒有人說什么,郡主一貫如此。甚至,郡主沒像往常一樣興沖沖朝太子迎過去,除了太子和高升,昭陽宮人竟然也不覺得多納悶了。 經過這些天,他們都隱隱覺得,有什么,變了。 周圍宮人不再玩鬧,上茶點的上茶點,一邊伺候著的就在一邊伺候。 而圓桌旁的兩個人,卻始終沉默。 原來一旦她不再開口,她和他之間早就無話可說。謝嘉儀捻著點心,慢慢想到,自己到底是多瞎,才什么都看不出來。 沉默讓旁邊伺候的人一個個垂著頭,非常緊張。謝嘉儀卻無動于衷,她想說話的時候才說,她不想說話,就是沉默上三天,她都沒感覺。尷尬?反正坤儀郡主從來不會覺得尷尬。 太子抬眸打量謝嘉儀神色,似乎幾天不見,瘦了一些,但氣色還好??此w白細嫩的手指捻著一塊點心,捻散了,又百無聊賴地捻下一塊?;剡^神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看了好一會兒,太子睫毛顫了顫,才道: “當思物力艱難,學會愛物體民?!?/br> 謝嘉儀聞言一愣,然后緩緩又拿過來第三塊,慢吞吞在自己盤子中捻散,好像故意的一樣拿起旁邊茶蓋直接碾個粉粉碎。淡黃色的點心一下子變成了碎渣子,謝嘉儀這才抬頭看對面的太子。 話是好話,可她就是不愛聽。 她就是奢侈跋扈啊,動不動就節儉樸素地跟服喪似的那是他的貴妃。這話聽著就跟張貴妃口氣一樣,怪不得這兩個人狼狽為jian搞到一起,原來在這上面也是志同道合呢。 旁邊杵著的高升恨不得把自己縮到沒有,這到底是他們東宮哪里得罪這位小祖宗了,這.....高升都不敢打量自家主子的臉色..... 太子依然平靜,讓人看不出情緒,卻伸手隔著衣袖按住了謝嘉儀的手腕,讓她還欲伸手再拿下一塊點心的手動彈不得。 清冷幽深的眼眸盯著她,“記住了嗎?” 謝嘉儀也不掙扎,只是抬起她烏溜溜的眼睛看向對方,“可這就是我呀?!闭f著生怕對方聽不懂一樣,“不知物力艱難,不會愛物體民,這就是我呀?!?/br>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清澈如一泓水,又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又清澈又漂亮,可里面新添的東西,讓他覺得陌生而別扭。 徐士行不覺按得更緊,他就那么看進她的眼中,往深里看去,加大了手勁兒。 直到聽到對面女孩嬌滴滴的嗓音: “太子哥哥,我疼?!?/br> 第7章 “太子哥哥,我疼?!?/br> 聞言徐士行才回過神來,慌忙松手。想要低頭察看她衣服下的手腕,才覺不妥,伸出去的手轉而端起一邊的茶盞,低聲道:“是三哥莽撞了?!?/br> 謝嘉儀只輕揉著手腕,并不搭話。太子輕啜兩口茶,只得問道:“最近在忙些什么?” “玩兒?!?/br> 園中愈發安靜,甚至能聽到微風吹過樹葉發出的聲音。高升頭垂到胸前,如果可以恨不能藏進胸口,不是該說“乏”“忙”“身子不適”......“玩兒”?怎么突然就不跟東宮玩了? “玩兒?”徐士行端著茶盞,看著她問道。 “除了玩兒,別的我也不會呀?!?/br> 太子:...... 這次連亭子外的如意都忍不住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太子拿茶蓋輕刮著茶水,微微低頭琢磨著到底哪里又讓這個小祖宗不痛快了。謝嘉儀脾氣大,不高興的時候誰的面子也不給,但是對著他卻很少有這樣的時候。她上次鬧脾氣是什么時候,太子竟然有些記不清了,約莫是兩年前那回吧。 太子琢磨著,視線一動看到旁邊高升,突然想到他提起的鳴佩的事情,太子遂問了句:“怎么不見鳴佩在你身邊伺候?” 這句話落,他立即感到謝嘉儀的視線落在了他臉上。 就聽他此時脾氣不好的郡主輕啟朱唇:“鳴佩?”說著勾起了小巧漂亮的唇角,“太子哥哥這么忙,還注意著我身邊的丫頭呢?”說到這里,露出了今天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臉,“說到這里我差點忘了,鳴佩就是德妃娘娘給我的,說是太子哥哥幫我物色的?” 謝嘉儀看到太子喉結動了動,他含糊嗯了一聲,“你用著順手就行?!?/br> “不大順手,我嫌她蠢笨?!敝x嘉儀慢吞吞道,說這話的時候就看著太子。 此時園子中眾人更是大氣不敢出,高升背上冷汗都要出來了,這小郡主也太能折騰,鳴佩姑娘這樣的還蠢笨,天下還有靈巧的?.....難道事情就出在鳴佩姑娘身上,難道小郡主看出來太子殿下對鳴佩姑娘的看重…… 太子看著謝嘉儀烏溜溜的漂亮眼睛,聽到這里反而笑了,他一下子想起來了,原來為這個鬧脾氣。 兩年前那次也是為了鳴佩,不過是因為冬日鳴佩滑了腳,他看昭昭只顧著拍手看冰面上表演冰嬉的小太監們,而鳴佩疼得汗都下來了,還跟著昭昭身前身后伺候,他說了一句:“先去找醫女看看吧”。就這么一句話捅了馬蜂窩,惹了這個小祖宗不高興。 他好笑地看著謝嘉儀,“別說氣話?!?/br> 謝嘉儀嘴角翹得更高,“我說她蠢笨,就是氣話?在你眼里,她好,她這么好,還給你吧,太子哥哥要不要?” 徐士行臉上的笑意淡了,放下手中茶盞:“我說了,別說氣話?!?/br> “太子哥哥,我說的是實話,你非當氣話?!敝x嘉儀歪著頭看向他,好像是太子不講道理一樣,“你要不要呢?你要,我就還給你,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東西?!?/br> 太子笑意更淡,眼睛只看著對面這個驕縱的丫頭,脾氣是不好,她只要不高興了伸手就撓人。 此時已經來到園中站在一邊的鳴佩臉漲紅,又羞又惱,卻連她說話的余地都沒有。只垂著頭,死死咬住嘴唇。 謝嘉儀偏偏不放過她:“鳴佩,本想把你送給太子哥哥,可他不要,要不你求求他?” 鳴佩跪下磕頭不語,淚水滑落,打濕了地板。一邊高升在心里暗暗搖頭,沒想到從不作踐奴才下人的坤儀郡主,第一個為難的人居然是能干靈巧的鳴佩。也是,長得又好,又得長春宮主子喜歡,就是東宮下人也都喜歡鳴佩姑娘,難怪礙了郡主的眼。 高升瞥著亭外跪地的鳴佩,只見她雙肩顫顫。 太子看著謝嘉儀:“別無理取鬧?!?/br> 謝嘉儀似乎很詫異,收回落在鳴佩身上的視線,似笑非笑看著太子:“怎么?不過一個奴婢,我堂堂郡主,是說不得,還是送不得?太子哥哥,你倒是說說,我哪里無理取鬧了呢?”她的笑容愈發甜美,話卻一點都不讓人。 “都退下?!毙焓啃锌粗x嘉儀笑容,冷聲道。 東宮的人迅速退出了園子。 謝嘉儀抬了抬手,海棠宮的宮人才都跟著陳嬤嬤退了出去。到了園外,陳嬤嬤抬手就是一巴掌,“啪”一聲狠狠打在鳴佩臉上。后者捂著臉錯愕抬頭,看向陳嬤嬤,強忍的眼淚紛紛墜落,“奴婢到底做錯了什么,還請嬤嬤明示?!?/br> 鳴佩雖然給郡主做奴婢,看起來又謙恭又周到??墒顷悑邒咴缇陀X得她身上有些別的味道,她就說郡主怎么突然就不當太子妃了,原來是這么個玩意勾了太子的眼。當年郡主最喜歡的那支羊脂玉鐲子,只因為她討厭的二皇子碰了一下,她當即就砸了。 退出園子的宮人都被陳嬤嬤打在鳴佩臉上的這一巴掌打蒙了,愈發安靜。陳嬤嬤看著委屈帶淚的鳴佩,好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她冷笑道,“明示?你是奴婢,奴婢讓主子不痛快就是天大的錯,還敢讓老奴明示?!?/br> 鳴佩聞言身體一瑟,奴婢!這四年她雖然做奴婢,但是心理上她是凌駕于郡主的,尤其是太子的清冷反應,更讓她對郡主上桿子追著的做派不齒。更重要的是,太子為她保守了秘密,還把她安排在海棠宮。所以,看郡主,她謙恭之下掩藏著的是一種作為女人的得意。 可此時她才知道奴婢意味著什么,意味著那個驕縱的郡主不過看她不順眼,下面人就能說打就打,說作踐就作踐。 奴婢.....這兩個字深深刺痛了十七歲的鳴佩的心。 而園中,人退出去的那一刻,太子身上的清冷就不見了。他帶些縱容與好笑地瞅著謝嘉儀,倒是很少看見她這副樣子。一張總是愛笑的小臉,此時仿佛落了寒霜,明明心里氣得要爆炸,偏偏還學著人家做出一副笑臉。 太子低頭,忍不住笑了聲??此槐菊浄且[的樣子,忍不住傾身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昭昭,到底在煩什么?” 卻沒想到謝嘉儀啪一聲打在了他伸出的手背上,捂著臉頰起身退了一步。 太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因為這“啪”的一聲,還是因為她突然避如蛇蝎的姿態。他垂眸看著自己伸出的手背,昭昭顯然是用了力氣的,不過她的力氣也就那么大,手背上升起的紅很快散了。 他抿了抿唇,不說話,抬眼看向已經退開的謝嘉儀。 謝嘉儀也沒想到這一巴掌這么響.....她只是不假思索的身體反應,她不想挨著他,不想再被他碰到。自從他跟張瑾瑜那晚以后,他只要一靠近她,就讓她惡心想吐。 可這會兒,她其實也并不想真把太子殿下得罪死了,這可是將來的陛下。萬一再讓張瑾瑜撲騰起來,真成了太子妃,再當了皇后,踩到她頭上,她是不是還得給張瑾瑜下跪?一想到這一點她可受不了。 就是抹脖子死了,也是不能的。 謝嘉儀看太子面色雖然不變,但肯定怒了,她只得硬著頭皮提醒道,“太子哥哥,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我們已經大了?!?/br> 聲音里多少帶上了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