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寵師妹總以為她是龍傲天 第1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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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觀玉凝眸看著那道身影,第一眼,她就認出了燕歸鴻,從前只聽燕歸鴻同她簡單提起過小時候的事情,卻沒想到有朝一日可以親眼見到小時候的他。 “嗯,”月觀玉輕聲道,“他是四大世家中公儀家的家仆之子,世家鼎盛時,每個家族都有學館,他幼時便在公儀家的學館中修習?!?/br> 家仆之子啊。 芃芃想到了公儀澹。 從公儀家的家仆之子,搖身一變成了公儀家嫡系繼承人的師尊,兼修真界第一宗門的掌門。 可惡,如果燕歸鴻不是壞事做盡的大魔頭的話,這不妥妥的主角逆襲劇本嗎! 芃芃羨慕又嫉妒地看著幼年燕歸鴻的背影。 鵝毛大雪簌簌落下,公儀家厚實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從里面走出了一個腦滿腸肥的豬頭……哦不是,是公儀家家主的弟弟。 問清楚跪在外面的人是誰后,他恍然: “就是學館那個回回都考第一的小孩是吧?” 滿臉橫rou的男人屈尊走到那對母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區區一家仆之子,竟然壓在我公儀家眾多嫡公子嫡小姐頭上,你該當何罪?” 乖順垂頭的小男孩緩緩地抬起了頭。 他嘴唇干裂出血,說話時扯動唇角,有鮮血暈出。 “修仙一途,道法千萬,但沒有一條道,是要靠血脈成仙的?!?/br> 聽了這話,對面的胖男人和芃芃同時怒了。 胖男人怒是因為他作為一個除了血脈一無是處的廢物受到了冒犯。 芃芃怒是因為她覺得這話好酷,但是這么酷的話怎么能從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嘴里說出來,搞得她都不好那么純粹的討厭他了。 “你放肆——!” 燕歸鴻被人一腳踢翻在雪地里,重擊如雨點落下,每一腳都踩在小男孩的頭上,肚子上,若非他修仙修得努力,恐怕第一腳就被踢死了。 一旁的婦人被仆人拉開,掙脫不了,便只能一個勁地跪地磕頭求饒。 途徑公儀家門外的路人頻頻側目,但無一人敢言,只能投去憐憫的目光。 或許是因為地上被揍的小男孩從始至終都不吭一聲,又或許是因為一旁女人的哭喊聲實在過于凄慘,胖男人最后踢了兩腳,悻悻然地放過了他。 “哭哭哭哭喪呢?你這兒子骨頭硬得很,這兩腳踢不死他!” 胖男人怎么看他怎么來氣,隨手叫了個仆人過來,讓他將小男孩拖下去殺了,再將尸體留著喂他新得的靈妖。 躺在血水里的小男孩仍然不發一語,一雙黑漆漆的眼死死盯著胖男人的身影。 那婦人的哭喊聲卻越發凄厲,發了瘋一般撲向那胖男人,在他腳邊的每一次磕頭都像要將她的顱骨磕碎。 胖男人不耐煩地將她一腳踢開,卻在婦人仰面露出五官時定住了目光。 “……你如此哀求我,我倒也不是不可以放過那牙尖嘴利的小東西?!?/br> 胖男人的眼神如毒蛇般攝人: “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又能付出什么呢?” 那婦人怔愣了許久。 “……什么都好,”她深深跪地叩拜,背脊彎到了塵土里,“只求大人開恩,讓孽子能夠繼續留在學館,來日必能為公儀家效犬馬之勞?!?/br> 胖男人嗤笑一聲:“我公儀家乃南陸第一大修仙世家,何須他一個外族人效勞?犬馬之勞,我看由你這個做母親的賣命就夠了?!?/br> 雪地里的小男孩終于有了情緒。 “……放開我娘,你要帶她去哪兒!你們放開她??!” 胖男人還欲再踹他幾腳,婦人撲上去將渾身是血的他緊緊抱在懷中。 “別怕,別怕?!?/br> 柔弱得沒有絲毫修為的婦人擁住她的兒子,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什么。 “回到學館后,要記得好好修煉,莫要再與人起沖突?!?/br> “我知道,我的孩子不比任何一個名門貴胄的世家子弟差,不要害怕,不要記掛我,娘親知道,就算是只剩你一個人,你也會變得很強,比任何人都要強,對嗎?” 被拳打腳踢都沒有吭一聲的小男孩哭得淚流滿面。 “我會的?!?/br> “我會比任何人都強?!?/br> 那是他與婦人說過的最后一句話。 四周有霧氣升起,迷離的光影中,畫面一寸一寸瓦解。 月觀玉蹲下身來,用柔軟的帕子替芃芃擦去臉上的眼淚,溫柔問道: “怎么哭得這樣傷心?” 芃芃一邊哇哇大哭,一邊試圖崩住兇狠的表情,因此五官看上去格外扭曲: “我也不想的??!但是真的太過分了!當壞人就不能有點職業道德嗎?為什么非要給我看這種壞人的幕后故事啊,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月觀玉被她這副模樣逗得露出了幾分笑意。 “月jiejie,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你為什么都沒有哭啊,雖然我很討厭燕大魔頭,但是他小時候確實有那么一丟丟可憐誒?!?/br> 月觀玉默然片刻,回答:“這些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br> 他的痛楚,他的憤怒。 她統統都明白的。 坍塌的畫面在霧氣中再一次重組,這一次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垂柳,是金粉樓臺,是帶著鐐銬在長階上一步一叩拜的罪人,是穿著華貴錦袍,坐在高處對圍觀百姓得意宣告“這就是與我們作對的下場”的修仙世家子弟。 月觀玉記得這一年。 芃芃看著眼前這些陌生的人,還沒弄清楚這是何年何月何地,就長階上淌著血水的鐐銬突然發出了斷裂的爭鳴聲。 “——什么人!” 寶座上的世家弟子霍然起身,他們明明被一大群烏泱泱的侍衛保護著,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極度的惶然和畏懼,和之前得意洋洋懲戒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一片混亂之中,少年意氣風發的聲音遙遙傳來: “自然是取你們項上人頭之人!” 眾人循聲抬頭望去,只見長階上方的佛塔金頂上,站著十幾個少年少女。 別的人芃芃并不認識,但領頭的燕歸鴻、戴著白帷帽的月無咎和月觀玉三人,她一眼便認了出來。 旁邊一不知名的玄衣少年笑聲道: “今日誰都不要同我搶,微生家那位二少爺的人頭是我的!” 抱琴的白衣女子安靜道:“誰要同你搶了?記得血別濺到我新裙子上,否則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站在最前方的少年燕歸鴻手中劍挽了個劍花,立在塔頂朝陽下笑了笑: “都要做開宗立派的掌門了,還在賠不起區區一條裙子嗎?” 若是修真界其他讀過書的修士在場,必能認出這佛塔上的十多人,正是各大修仙宗門的初創者。 亂世之中,能人輩出。 草莽出身的年輕人們意氣凌云,在劍嘯琴鳴中結束了舊時代,開啟了一個新時代。 若是在芃芃愛看的那些話本中,故事到這里就應該完美結局了。 可惜在燕歸鴻的心劫里,這一切并不是結局,而只是一個開始。 當初在灑滿晨光的金頂佛塔上救人殺敵的摯友們,有的倒在了臨近曙光的前夕,有的因壽元耗盡而坐化,有的死于他親手刺出的一劍,有的因理念不合從此與他決裂。 燕歸鴻繁花似錦的一生走到最后,芃芃和月觀玉周遭的景象又回到了空無一物的荒漠中。 黃沙散去,燕歸鴻就站在他們對面,驚愕地看著出現在這里的月觀玉和芃芃。 “你們怎么……” 還未等他說完,上方便傳來了一個不辨男女的浩然之聲。 “心即道也,在天為命?!?/br> “燕歸鴻,你欲成仙,可清楚何為你的道?” 荒漠風煙滾滾,那道聲音渾厚如鐘,燕歸鴻昂首望著上空,沉聲回答: “心除雜欲,目除雜觀,萬法皆空,登峰造極——這便是我的道?!?/br> 他記得在公儀家受盡欺凌的時光。 記得混雜著血水的大雪。 記得母親捧著他的臉所囑咐的每一句話。 他此生所做的一切,便是為了超越這人世間庸庸碌碌的凡人,抵達無人可及的巔峰。 然而—— “錯了?!?/br> 這兩個字重若千鈞石,令燕歸鴻眼中毅然之色露出裂痕。 “道心不明,如何明悟己身?不能超脫自我,如何超脫萬物?” “吾再問一次,燕歸鴻,何為你的道?” 燕歸鴻被這一句句詰問逼得眼中血絲遍布。 這并非是他第一次觸碰到飛升的邊界,他的修為五百年前便是大乘期三重境,之所以遲遲不能飛升,便是卡在了叩問道心上,所以他才被逼無奈,不惜用各種陰謀詭計搜尋五行之物。 這一次天降雷劫,他挨過天罰,本以為飛升在望,卻又卡在了心劫! “何為道心?我的道心就是變強!我要站在這世間最高的巔峰,追尋道途的終極,完成凌虛界無人不向往的飛升夢想!這便是我的道心!你若是這覺得這不對,那你來告訴我,我的道心應該是什么!” 芃芃還是第一次見燕歸鴻露出這樣近乎瘋狂的神色。 運籌帷幄的大反派在天道面前,像個費盡心思備考,但依然次次不及格的學渣,讓芃芃莫名地有了一點共鳴。 芃芃:“我都知道了,你還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