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誤人 第29節
蕭緒桓以為她會打開箱子查驗,最終卻沒有,他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氣,還是煩悶。 既好奇里面是什么物件,又不想親眼見到。 “箱子可有問題?” 崔茵笑盈盈道,“沒有?!币娝樕珡慕裨绯霭l時就一直蹙眉冷目,她又想起最開始與他提及要來取箱子時,蕭緒桓似乎也有些不樂意。 奇怪,這人真奇怪。 一路再沒有旁的話,崔茵惦記著阿爹留下的未撰寫完史冊典籍,一時間將他拋在了腦后。 等回到府中,崔茵便讓人將兩口箱子搬回了聽竹堂。 蕭緒桓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中愈發沉悶。 “去叫婁復過來?!?/br> 婁復來書房見他,有些摸不清頭腦,“將軍今日不去軍中嗎?” “今日暫且不去,”他抬起頭,目光如鷹,看的婁復有些心虛,“前幾日,郡主找你問了什么?” 婁復一驚,他那日悄悄溜出去,并沒有人看到,這幾日過去了蕭緒桓也不曾問他,以為瞞天過海,卻不料他已經知道了,只是沒空審問罷了。 “將軍恕罪,郡主不過隨口問了小的幾句閑事,小的以為沒什么要緊,便忘了通稟?!?/br> “郡主只是問了小的一句,將軍是不是以前就認識夫人?!?/br> 婁復覺得這沒什么,大概是因為蕭緒桓對那位夫人實在是太上心了,旁人不知道內情,他是從頭到尾都知道的,當初他也曾有過這樣的疑問。 畢竟要用他的話來說,蕭緒桓不僅是愛慕夫人,甚至可以稱作……迷戀。 明明娶妻納妾都是一句話的事,他卻有耐心順著那位夫人的心意慢慢來。 蕭緒桓垂眸,“還問了什么?” “沒有了,就這一句?!?/br> 婁復以為自己逃過一劫,卻沒想到,蕭緒桓厲聲,叫他跪下。 他平日里從不曾如此嚴厲對待手下,能免的禮節盡數免去,這還是頭一次厲聲責罰他。 “你跟隨我多年,可知按照軍中的規矩,不服將令,私自與他人傳話,該當何罪?” 婁復手心汗涔涔的,他一向心大,總是替郡主遞話,上次的事情蕭緒桓沒有追責他,他懊惱不已,這次竟然又犯了錯。 不等回話,聽他繼續道。 “我知阿姐的脾氣,但你需要記住,到底是我手下之人,還是阿姐的部下?!?/br> 婁復有些懵,蕭楚華與他是親姐弟,相依為命長大,世上唯有他二人是至親骨rou,一向姐弟情深,難道還要論你我? “今日阿姐不過是找你問話,若是來日,我與阿姐起了爭端,婁復,你是聽我的話,還是聽阿姐的話?” 婁復半醒半悟,卻又不明白,在什么事情上,郡主會與大司馬意見相反,起爭執。 但他知錯,“小的明白了,以后絕不再犯?!?/br> 蕭緒桓原想給他些教訓,終是不忍,只打發了他去軍營里cao練幾日吃些苦頭。 從后窗望去,矮墻屋瓦掩映中,隱約遠遠望見聽竹堂的光影。 蕭楚華既然記起了疑心,或許崔茵的身份,也瞞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剛才發的時候寫作助手抽了,吞了一半的文,剛剛檢查改回來了(我盡量8:05或者8:10準時更新,偶爾寫晚了可能會八點二十幾發出來,貼貼大家=3= 第33章 卷軼浩繁, 崔茵幼時常見阿爹將自己鎖在房中,埋首故紙堆, 廢寢忘食。 她兒時并不明白這些陳舊的卷軼和史冊里有什么值得人鉆研的, 只到后來漸漸長大,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大梁南渡前,舉孝廉以為擢才之徑, 士族把持著的不僅是為官為宦的門檻,更把持著文化教育的命脈,高門士族唾手可得的書籍、字帖, 普通人一生都觸碰不到。 太學之中, 也均是士族子弟。 如今偏安一隅,連皇室都掣肘于幾個高門士族,情況只會愈發嚴重。佛道之盛, 煙雨樓臺,風流名士追求玄學清談, 庶族百姓卻要為生計奔波。 崔茵記得自己陪阿娘出城去道觀上香, 簾后一瞥,才知道這亂世之中,還有人以苦力養家,布衣黔首,流離不定。 阿爹雖只做著小官, 到底是崔氏族人, 雖沒有多大的本事能將這些典籍史冊傳授出去, 但已竭力整理,一生的心血都在這兩口箱子里。 崔茵慢慢打開, 清理上面的灰塵, 將書卷手稿分門別類安置。 春草在旁邊接過, 歸置到書架上,沒有出聲打擾她。她見娘子眼圈紅紅的,怕她是睹物思人,思念亡父亡母了。 春草自小在崔茵身邊服侍,崔茵未出嫁時,雖沒有五娘子那樣金尊玉貴,卻也是士族家的女兒,沒受過什么委屈。 自從家中郎主病故,主母也纏綿病榻,崔茵才不得不妥協接受崔大夫人的安排,替五娘子代嫁?;蛟S沒有替嫁這檔子事,娘子也能尋一門尋常的婚事,安安穩穩過一生。 崔茵沒有沉湎在這種情緒里,近來她與蕭緒桓的關系親近了不少,心里總牽掛著,想打聽打聽阿珩的消息,也不知道李承璟有沒有盡心替孩子尋醫問藥,崔家有沒有苛待阿珩。 可這兩日蕭緒桓怪怪的,她不明白什么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錯。 “娘子,娘子,”春草見她手里拿著一卷書,凝眉良久,沒有動作,忙喚了兩聲,“快整理完了,娘子歇會兒,剩下的奴婢來弄吧?!?/br> 崔茵撫平書卷上的褶皺,“不用了,我自己來——” 她的目光落到箱子上,忽然頓住了,看了看手里的書,又看了看箱子。 是了,那日她去與蕭緒桓說,要去取這兩口箱子,他的態度才開始變得怪怪的。 雖然溫聲答應,也立即帶自己去取了回來,可總是沉默著,就連前一晚發生的事情也閉口不提。 她微微睜大了眼睛,沉思片刻,對春草道,“春草,將東西收回箱子里,陪我出去一趟?!?/br> * 婁復領了責罰,今日不在府上,崔茵在晚膳前去了前堂的書房,卻沒料到蕭緒桓還沒回來,便站在廊下等。 府里的下人見她站在門外等,糾結再糾結,不知道該不該請她先進去。 下人們也不知道大司馬的意思,將這位夫人帶回來,究竟是當作客人,還是未來的主子,仆婦婢女們有時候聚在一起說小話,議論起來,雖然眾說紛紜,卻也不敢慢待輕視崔茵,畢竟大司馬對她始終以禮相待,不曾有過什么輕薄的舉動。 可書房重地,平日里沒有大司馬的應允,從不放人單獨進去,侍奉筆墨的僮仆不敢直視面前這位清艷絕色的夫人,低頭結結巴巴道:“夫……人,大司馬不知何時才回,要不您先進去等……” 崔茵看出他方才抓耳撓腮的糾結,笑道,“你們大司馬平日里也會單獨放人進去嗎?” 小僮聽見她的聲音,溫柔如水,漲紅了臉,“不曾……不曾單獨讓人進去?!?/br> 他想說可是大司馬待夫人不同,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不妥,緊張地不知要如何才好。 崔茵瞧出他的窘迫,等在這里閑來無事,隨口問他,“小郎君,你今年幾歲了?” 小僮見她不僅溫柔貌美,也與大司馬一樣待下人寬厚溫和,漸漸松了一口氣,抬頭飛快看了她一眼,小聲答道,“小的十三歲了?!?/br> “可曾識字?” “識得一些,”小僮說起來有些驕傲似的,話多了起來,“小的識字,家里兄弟姊妹多,大兄他……跟著大司馬打仗,沒能活著回來,小的家貧,家里養不起那么多孩子,蒙大司馬憐惜,才叫小的來書房侍奉筆墨,略識得幾個字?!?/br> 說著眼眶酸酸的,忍住沒哭。 崔茵靜靜聽完,似嘆非嘆,道了一句,“你們大司馬,當真是個好人……” 蕭緒桓從外面回來,恰巧正聽到這句夸贊他是好人的話。 暮色下,書房廊下站立的女郎欺霜賽雪的肌膚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雪光,眉眼柔和,在跟小僮說話。 蕭緒桓大步走過去,不知為何心里有股淡淡的不悅。 “大司馬回來了!”小僮驚喜道,忙行了個禮,匆匆告退。 “夫人久等了?!?/br> 他一邊略有歉疚的與崔茵說話,一邊推開書房的門。 崔茵見他風塵仆仆,身上的軟甲還未卸去,腦海里莫名覺得這樣的身影有些熟悉。 這一抹思緒飛快被她忽略過去,跟著蕭緒桓進了書房門內。 “夫人今日來,可有什么事?”他淡淡問道,眉宇間帶著一絲倦色。 崔茵卻避而不答,嬌聲反問,“難道無事,就不能來尋蕭郎君嗎?” “還是說蕭郎君不想見到妾?” 他微微一愣,無奈地笑了笑,“自然不是,夫人何時來蕭某都歡迎?!?/br> 崔茵瞇起杏眸,托腮支肘在書案上,笑著望著他,“是嗎?不會像上次一樣,打擾蕭郎君公務嗎?” 那夜令他措手不及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蕭緒桓沒料到她會這樣大膽的提起來,想起那晚回去后血熱難眠,頗為煎熬,忍不住避開她的目光,含糊其辭道,“不會?!?/br> 嘴上說著不會,崔茵卻看到他眼神閃躲,有些慌亂。 她忽然想摸一摸他的耳朵,怎么這人不會臉紅呢,耳朵也不會紅,但她覺得他的耳朵一定熱熱的。 可是不能,她抬手捻了捻自己耳邊的紅瑪瑙耳墜,眼波流轉,繼續逗他。 “妾閑來無事,看到書上前人所記載,有解夢驗兇吉之說,妾才疏學淺,略通一二,想請蕭郎君幫個忙?!?/br> 她起身,坐到他身旁,雙眸澄澈,認真道,“蕭郎君這幾日可夢見過什么?妾可以給您占卜兇吉,看看書上所說,是否為真?!?/br> 崔茵眼睛一眨不眨,忍笑盯著他,見他神色立刻變得極為不自在,凸起的喉結上下滾動。 “蕭郎君——” 話未說完,她一聲驚呼,詫異地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相隔極近的英毅面孔。 蕭緒桓一臂將她攬入懷中,才發現這盈盈一握的腰肢,根本不需要用手臂,他一只手就可以環住。 他傾首,在她耳邊低語。 “夫人覺得,蕭某該夢見什么?” 崔茵緊張地住著他袖口的衣襟,心隆隆地跳動,耳邊是他壓抑的喘息和guntang的聲音。 完了,他耳朵紅沒紅崔茵不知道,但是她的耳朵,這下肯定比瑪瑙耳墜還紅了。 她平復了一會兒心跳和呼吸,微微掙扎向后,腰間的手卻加重了力量,不讓她逃離。 崔茵紅著臉抬眸瞪了他一眼,“妾不明白,為何這幾兩日蕭郎君對妾有些不耐煩,是因為妾行事輕佻,惹您厭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