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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便不再看他,只扶著墻沿,口中吹了個呼哨。照夜玉獅子問聲而動,極有靈性地停在城樓之下,抬頭望著她,跺了跺前蹄,仰頭發出一聲嘶鳴。 城下袁軍旌旗蔽空,鼓聲漸起,陽翟城門聞風而開,黑甲軍士傾巢而出。 遠處山道仍在鏖戰,城門前,又有新戰號角低低奏響。 秦楚握緊了手中銀槍,烏黑的發絲在風里被吹得微亂,她目光澄澈,卻帶著慣有的倨傲,睥睨著神色緊繃的袁術將士,掃視片刻,頭也不回地下了城。 荀彧的心跳開始復蘇,終于想起,自己最鐘情她意氣風發的模樣。 他望著秦楚直如青竹的腰桿,展眉順目,嘴角帶著抹不易察覺的笑意,輕聲回道: “……望主公旗開得勝,連戰連捷?!?/br> 第132章 一直到夜色昏沉, 敵我將士已看不清手中刀刃時,雙方才鳴金收兵。 這一仗順利得令人意外, 多賴袁術不自量力率兵上陣, 被呂布孫策等人殺得丟盔棄甲東奔西竄,逃也似的奔回郊野大營,嚇得其余幾隊的士兵不敢妄動。 所謂“兵熊熊一個, 將熊熊一窩”, 顯然袁術麾下這十萬大軍并不比豫州兵中用多少。且不提被當做戰俘帶回陽翟的紀靈,單說袁術自己,手下那支精銳就已被打得人仰馬翻。袁軍倉皇逃回營寨, 命雖保住了,士氣卻一跌再跌, 遠比不過迎來援兵的金城軍。 陽翟城因而度過了一個難得寧靜的夜晚。 袁軍營地里點起了零星的燈火,大約是高級軍官在商討計策。秦楚遠遠看了一眼,并不覺得袁術手下那些酒囊飯袋能議出什么計謀來,于是攏了攏外袍, 心情不錯地走下了城樓。 她這一仗沖得遠了點, 雖然身上多了點口子, 但也狠狠壓住了袁軍的士氣, 不算虧。 倘若一定要說有什么不足的話…… 軍醫張和袖著手站在下面, 一聽聲音, 掀起眼皮,涼涼地掃了眼她,垮著臉擠出一句: “能回去了嗎?” 秦楚默默地把披在身后的外袍穿好。 被軍醫不痛不癢地刺了一句, 她也不敢拿主公的喬, 只好故作無辜地眨了眨眼, 試圖通過眼神傳遞自己的真誠, 懇切道: “回去吧——大醫,我錯了?!?/br> 張和哼了一聲,跟上她,就著月色往治所慢慢走。 “主公哪有什么錯?!睆堘t師不冷不熱道,“大敵當前,自是軍事為先。主公愿意替手下人擋刀子,我們這些治病救人的也不好說什么?!?/br> 秦楚:“……” 她不自覺摸了摸右臂上緊綁著的細布,感覺布下的皮rou還在緩緩滲出血液,不由“咦”了一聲。 張和立刻停下腳步,似乎有些緊張,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借著路旁石燈的光,細細看了兩眼,表情更差了:“傷口開裂了?!?/br> 秦楚咳了一聲,老實道:“我不亂動了?!?/br> “一會兒回我那兒去,我給你重新包扎?!?/br> 張和放下她的手,這話說完,又是目不斜視地往治所走,顯然心情很糟糕。 秦楚想了想,試探著開口:“阿湘跟了我六年,在軍中地位很要緊。袁軍箭上淬了毒,她傷勢恢復起來比我慢,若是受傷,對戰局不利?!?/br> 張和恍若未聞。 秦楚于是又道:“東武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袁本初還在北邊打著他的算盤。不是我不自珍,實在是……” 見張和仍舊不語,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道:“實在是戰局危急,迫不得已?!?/br> 也不知道這話觸動了張和的哪根神經,軍醫眉頭一皺,忽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主公這還叫做‘不是不自珍’嗎?程湘從軍這么多年,難道受不得傷嗎?她若知道你替她擋箭,夜里能睡得著覺嗎?” 秦楚滯了一下,愣是沒敢接她的三連問。 張和像是有些氣急了,幾乎有點口不擇言: “我是行醫的,聽不懂大將軍口中的局勢如何,可是將軍,北方司州還有龐將軍,雒陽也有郭軍師,袁紹至今還沒有動手。您已經站到這個位置了,再不怕痛,也請您替身邊人想一想,我——” “張醫?!?/br> 她正拔高了音調,一道溫和的聲音忽然插/進來。 張和越說越氣,忽然被人打斷,臉色自然好不到哪去。她怒氣沖沖地一抬頭,看見來人,頓時啞了火,咄咄質問卡在喉中,戛然而止了。 荀彧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的,手中提著一盞素色的紙燈,將周遭夜景映亮了大片。 “……荀治中?!?/br> 她只能沖著荀彧行了個揖禮,后退兩步,閉上了嘴。 荀彧抬袖拂了拂手中的提燈,并未轉頭與秦楚對話,只是客氣地看著張和,慢慢道:“雒陽那邊來了人,有些書信需要主公過目,沒想到打擾張醫了?!?/br> 他說著,偏頭看了眼秦楚。 秦楚撇開頭,若無其事地去研究道旁槐樹干上的知了。 “……好,我明白了?!?/br> 張和對他點點頭,又抬頭看了眼秦楚,腳步一頓,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轉身離開了。 秦楚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氣。 張和乃張機張仲景長姊,與她相識已久,跟著她當了多年的軍醫,因此說起話來也沒什么避諱。這姑娘脾氣不太好,前幾年秦楚沒救劉辯,身體尚好時就被她說過幾句,如今愈合能力衰弱下去,張和便更關注起她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