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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策對她彎眼笑起來。他伸手抽過阿楚手中繡著小虎頭的抹額:“阿楚攤手,我給你系上?!?/br> 阿楚:“好哦?!?/br> 阿楚:“……” 阿楚:“……”等一等。 阿楚喊出系統:我靠他額帶上有汗?。?! 系統:禮尚往來,那你把擦汗的手帕給他系上啊。 阿楚:對不起,沒有這種東西。 孫策將朱紅色的額帶綁在阿楚手腕上,仔細地打了個結,又笨拙地為她調試了一下松緊,最后捏著抹額沒有繡線的邊緣挪了挪,將傻乎乎的老虎頭正對著上方,才算大功告成。 “阿楚,好不好看?!” 阿楚實在不忍心拿“上面有汗”來打擊一個五歲的小朋友,只好把其他話都憋下去,睜大雙眼,試圖以此來表達自己的真誠:“好看?!?/br> 南方的夜晚來得慢些,揚州岸邊偶爾能看到垂柳,江風一吹,便帶得它們簌簌作響。 孫策圓圓的瞳仁里倒映出富春粉紫的晚霞、溫柔的翠柳,還有阿楚白凈的臉。 “阿楚要記得我呀?!彼肓讼?,小聲說。 江風愈大,帶著孩童頰邊碎發飛揚起霧,快要與柳枝同頻。 “小主人,該上船了——”阿妙遠遠地喊。 阿楚這下回了神。她后退一步,對孫策笑著揮了揮手,小跑著向船邊去了。 阿妙阿謹、部曲伏六也依次上了船,諸葛玄離得最遠,還特地走到孫策面前,與他告別。 “諸葛先生再見?!彼麑χT葛玄拱手作揖。 諸葛玄對他點頭微笑。 “嘩——”航船的白帆揚起來。 阿楚站在船頭往下看,孫策大步跨向江岸,試著與船拉近距離,航船的水手卻不管岸上人的心思,帶著它向北駛去。 孫策又向前跑了兩步,水花拍打在腳邊。他將手圍成一圈放到嘴邊,仰起頭望向船上小小的紅點,知道那是穿紅衣的阿楚,便盯著那一點,大喊: “阿楚要記得我呀——!” 阿楚踏踏地踩著木板,小跑到船頭,扶著船沿看孫策,舉起左手奮力揮舞,鮮艷的紅色額帶系在手腕上,隨著風飛騰。 也不知孫策看見沒有。他停在原地,慢慢放下了手,沉默地凝望著那只載著來自瑯琊客人的長船風帆揚起,逐漸離岸。 “啊,孫郎君。伏娘子……已經走了么?” 孫策愣了一愣,轉頭看向來人。 周瑜應當也是跑過來的,下午還干凈整潔的白色長袍,下擺已沾上了點點塵土。孫策見他急促地喘著氣,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不知怎地,有點想笑。 他眨了眨眼,臉頰邊小小的梨渦又浮現出來。 “嗯,你來晚啦。阿楚已經回家了?!?/br> 第17章 阿楚聽到沉重的呼吸聲。 她睡眠很淺,有一點光亮和聲響都會驚醒,而且總是斷斷續續地做夢,因此她的小院子里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在小主人起床之前,是不可以發出太大聲音的。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天光很暗,應當才是寅時。手背上有冰涼的觸感,只是房內太暗,看不真切,她摸了摸手背,定睛細看,發現是水。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阿楚就看到矮床邊跪坐著一個單薄的身影。 她一驚,睜大了眼,已清醒了七八分。 原來是秦妙。 她帶回來的幾個女孩里,秦妙是最高挑、年齡最大的那個。阿楚曾經閑來無事去觀察帶回來的那些孩子,發現秦妙很有主意,并且肯吃苦。 阿楚曾經說過要挑幾個有天賦的女孩兒來學武,被阿妙記下來了,于是每次阿楚玩槍,她都緊緊地盯著她,默默記下。連照顧阿楚長大、視她如親女的婢女小紅都說,阿妙是最值得信賴的婢子。 這時候,阿妙還跪坐在她床邊,無聲地流淚。 即使是這樣,她也很克制,只是紅著眼眶,無言地凝視著小主人,在眼淚還未落下前先拿衣袖擦干。喚醒阿楚的那一滴淚,應當是她沒有注意。 阿楚看她這副模樣,實在沒空多想,掀開薄被坐起來:“阿妙怎么了?” “啊,”阿妙有些驚慌的樣子,立刻低下頭,聲音悶悶的,“小主人醒了?我去備水洗漱?!彼帜_并用地從床邊爬起來站穩。 阿楚拉住她的衣擺,使力讓她坐回去:“讓其他人去做就好。阿妙為什么要哭?” “……婢子見小主人瘦了,心里傷感?!?/br> 阿楚摸了把自己還有些嬰兒肥的臉蛋,默了一默,實在不知道自己哪里瘦了:“不要騙我?!?/br> 阿妙不說話了。 “是被誰欺負了嗎?被他人說閑話了?還是因為我說要回雒陽了?” 秦妙的鼻腔忽然發出輕微的顫音,她仍是低著頭,只是抬起袖子重重地擦了把眼睛。過了一會兒,她抬頭,認真地看阿楚的眼睛: “小主人真的要嫁到汝南去嗎?” “哎??!” 阿楚沉默下來。 汝南傅公明,世間名士也。 最開始得知這個名字時,阿楚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聽伏誠說起“宦官高望預備嫁(養)女于傅公明”時,她好像隱約捕捉到了什么,等聽到“傅公明凜然拒絕,高家轉尋潁川荀氏”時,她恍然大悟。 不知道她的降生給這世界帶來了怎樣的影響,歷史的車軌似乎產生了輕微的變動,卻在十五年后又轉回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