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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駕去木蘭圍場半個月了,京城并沒有發生山崩海嘯。 一切很平靜,平靜得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味了。沒有大規模天災,也沒有流血喊冤的人禍。 武拂衣卻越發覺得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就從陳汝弼一案,足以窺見吏治不清,怎么可能現世安好。 “說說吧,還有什么線索?” 武拂衣看向胤禛,既然提及陳汝弼的死訊,他定是有后招。 胤禛反問,“你就確定我有新發現?” “我覺得有,否則你晚飯得少吃一半?!?/br> 武拂衣敢肯定今天阿四的心情尚可。 這人都能忙里偷閑把兒女親家的范圍圈定,不可能是對江南之事沒有一絲頭緒。 胤禛確實有所發現,可是也僅僅是懷疑。 這就翻出一本折子,“蘇州知府吳存禮,他在去年十月給辦了一起案子,打擊了強盜劫掠男童?!?/br> “這有什么問題嗎?或是此人有問題?“ 武拂衣接過一看,此案寫得條理清晰并無不妥,而對吳存禮有一些印象。 吳存禮曾經在河北廣宗縣擔任知縣。為根治漳河水患,他花大力氣徹查水道河工,重修了荒廢多年的堤壩。 這種事聽起來是父母官該做的,但事實上很多縣官都會視而不見。這人在吏部的考評一直不錯,還得到過皇上的親口夸獎,說他為民辦實事。 武拂衣揮了揮折子,“你是想告訴我,人是會變的?” “目前尚是懷疑?!?/br> 胤禛指向地上的大箱子,“兩年前非法買賣人口案事發,而這些是你從刑部搬回來的與略賣人口相關舊案?!?/br> 安布祿與阿山兩任刑部尚書知法犯法,甚至是構陷做局謀害同僚。 從刑部搬回來的卷宗,誰都無法確保它們的真實性,其中極大概率存在冤假錯案。 胤禛暫時沒有發現冤假錯案,但讓他發現了有意思的地方。 “吳存禮近些年在江南做官,前前后后,他接連破獲了五次略賣人口案件。以前聽過他善于河工,去了江南就對抓人販子有心得了?!?/br> 非法買賣人口,年年打擊卻又屢禁不止。 地方官員偵辦此類案件不奇怪,但吳存禮的破案時間集中在近五年,正是刑部高層出問題的時間段。 “府內的卷宗有限,明天你去吏部走一趟?!?/br> 胤禛建議,“前年,陳汝弼經歷構陷案后辭職歸隱。去年,吳存禮升為蘇州知府。陳還在吏部文選司時,吳的政績考評記錄又是怎么樣呢?” 陳汝弼之所以被三法司高層聯手加害,就是他堅持不受賄,守住了吏部公正考評的關卡。 倘若吳存禮的考評記錄前后一致,那是最好不過。 但假設陳汝弼沒能給出高分,當他辭官離去,吳存禮升遷至知府,這事就有待推敲了。 別忘了,有一個詞叫做賊喊抓賊。 蘇州知府位于江南之地,接觸的富商不計其數,也是非法人口販賣鏈條上的必經地。 如何掩飾犯罪? 賊喊抓賊未嘗不是一種方法。 即便曾經是為民請命的好官,不意味著人不會改變。 如同陳汝弼這般,一生清正值得人敬佩。但這樣的人卻不多,陳汝弼也被官場傾軋所累,最終退隱。 胤禛疑心重,更是懂得人心易變。 即便是他本人,也能從工作狂變得不想每天再被折子淹沒,憑什么確定吳存禮沒有變? 武拂衣記下了這件事,第二天就去吏部查閱舊檔。 這事真就被胤禛說中了。陳汝弼在吏部任職期,有關吳存禮的考評只是中平而已,遠不如后來的優異。 再看的詳細些。 從頭去看吳存禮為官二十多年,最初十幾年確實非常優異,但他調職富庶的江南后就開始政績平平。如果陳汝弼沒有辭官離職,以他給吳存禮的考評分,這位想要升官必是要再等上十來年。 吳存禮,此人是非法人口買賣大網中的保護傘之一嗎? 是與否都需要證據說話。不論如何,這都是一個切入點。給江南的李衛去信,盯一盯吳存禮指不定能順藤摸瓜有所收獲。 * * 京城的夏天,氣候炎陽似火,今年朝中卻沒掀起波瀾。 直至九月秋來,康熙圣駕回京,召開朝會也是風平浪靜。 這種安靜很是難得,甚至有些小道段子傳了出來。為什么沒人搞事?因為不想惹毛雍郡王,要搞彈劾也等康熙回京后再搞。 雍郡王監國時搞彈劾,指不定原告最終被查明是誣告,最后把自己給搭進去了??蓜e忘了,四爺連皇上的母族佟家也不給面子,三年前把隆科多給就地正法判了死罪。 段子只是段子。 京城越是詭異的安靜,越證明有事要發生。 此時,河道官員上奏,大運河徹底疏通好了。 這次施工不倉促,踏踏實實地搞了十個月,皇上如果想要南巡可以行船去江南了。 去,或是不去? 康熙很快發了明旨,十月出發,而這一次留老五、老七監國,其余皇子都跟著一起去江南。 武拂衣不意外康熙會堅持去。 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康熙正是這種性格的人。 出發前三天,胤禛終于能畫出一幅讓他滿意的「老鬼真容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