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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你說得對。我們把握好尺度找到合適機會表明態度,就是那種「父皇,兒臣很敬仰您,愿意為您分憂解難又不求名利,所以才要遠行做實事」的態度?!?/br> 胤禛信了老鬼說的尺度,但他不免懷疑能有讓這種尺度生效的契機出現嗎? * * 南行還在繼續。 沒有沿著大運河行徑,而是進入山東地界。 計劃帶著孩子們去吹吹海風,然后沿著海岸線南下,從黃海到東海再入金陵。 這一路沒遇上匪盜,治安還算太平。 但觀察普通百姓生活,遠遠稱不上豐衣足食。近些年對稅賦的減免,只能說讓人們勉強溫飽。 想在小村莊借宿,卻也不是每個地方都歡迎外來客。哪怕愿意出錢,多的是人家不愿意出租床位。 理由倒也簡單,村里不希望突發事件打破平靜的生活。外面來的人,意味著不確定因素,誰也說不準會帶來些什么。 找不到客棧,借宿寺廟或道觀是種不錯的選擇。 四月十七,非年非節。 車隊朝著膠州灣方向去,黃昏時分遇上天色變化,恐怕有暴雨將至。 為免雨中行路,在郊野的荒廢荒無人煙破廟落腳。 本想找幾間勉勉強強能平躺睡覺的屋子,但只有大殿的房屋結構依舊完好。其他房間要不是墻塌了一半,要不就是屋頂破洞后搖搖欲墜。 安全起見,一行人還是一起歇在大殿。分別在不同角落,懸掛帷幕隔開就好。條件艱苦了些,這卻是大多數行路客會遭遇的真實情況。 武拂衣沒讓弘昐與弘暉閑著,分配給他們任務清掃地上積灰,再把馬車里的草席取來就地鋪上,隨后再疊上一層墊被。 睡覺的地方,自己動手整理。 而此次出行讓孩子們沒帶小廝。何止是擺脫了衣來伸手,內里衣物都讓他們自己洗。 胤禛開始有些不舍得,雖然認為孩子們不能嬌生慣養,但不必連這些瑣事也去做。奈何以武氏的身份活著,就算反駁老鬼的安排,但孩子們也不會聽他的。 武拂衣表示真沒太嚴厲,培養孩子們自力更生的本事。 一來沒讓洗所有的衣服,二來也給配了溫水。放在農家,五歲與七歲的孩子都會幫著做活,清貧人家哪舍得熱水洗衣。 而且什么叫無關緊要的瑣事? 有些事是很小,但只有上手才能真正明白是什么感受。 兩兄弟起初并不適應,但一路上自己動手,堅持下來也就習慣了。一會的功夫,麻利地收拾好了床鋪。 武拂衣沒有閑著,與侍衛們一起檢查了整座荒廟。不放過一個角落,要確定這里沒有隱匿什么人,也不存在安全隱患。 另一邊,胤禛去了廚房。 之前老鬼坑了他一把,讓他和灶臺較勁了一段時間,得以掌握了些許烹飪本領。 這次出行是派上用處了。對比著孩子們也在做活,他也不是飯來張口的性格,能用馬車上的食材做些簡單的菜式。 等眾人各自忙碌好,暴雨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雨一落,天就暗了。 出門在外,不講究繁文縟節。在荒廟大殿內圍坐,準備一起頓熱乎面條。 尚未進餐,廟門傳來敲門聲。 侍衛去瞧了瞧,來者是一位老者與他的書童。 “少爺,來者文人打扮,聽口音是山東本地人,應該是淄川一帶的?!?/br> 侍衛說,“說是姓蒲,瞧著五六十歲了。上個月去濟南府應試,這會考試結束隨處走走。外面下暴雨了,希望能在荒廟借宿一晚?!?/br> 蒲姓,不算太常見。 結合年齡與口音,來者可能就是蒲松齡。 武拂衣親自去看一眼,確定來者沒有威脅,自然答應一起避雨。還分了兩碗熱茶,讓他們暖暖身體。 暖乎的茶水下肚,同處一個大殿,自然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武拂衣先開口詢問,“在下久聞山東有位柳泉居士,《聊齋志異》道盡人間百態,一直希望能見上一面一睹真容風采。冒昧一問,不知您是否就是留仙先生?” “甄少爺謬贊了,老朽慚愧?!?/br> 老者果真就是蒲松林,已經六十二歲。這些年搜羅民間故事,早就養成了健談的性子。 眼下雖然萍水相逢,但誰不喜歡夸贊呢? 聽聞甄少爺來自盛京,一家子去江南找親戚。又觀察一行人的穿著雖然算不上富貴,也是安分守己的鄉紳,那是可以聊天的。 一邊吃著飯,一邊談了起來。 蒲松齡提起,兩個月前又一次趕赴濟南進行鄉試。很遺憾,如同過往幾十年,這一次依舊是榜上無名。 “老朽已是花甲之年。以后不考了,也考不動了,這回就是最后一次??荚嚱K于徹底結束了,趁著春光未散,四處走一走?!?/br> 蒲松林說著自己再一次名落孫山的結局,語氣卻非常平和坦然,早就沒有了幽怨與失落。 六十年一個輪回。年輕時或有種種不忿,而今卻不再糾結于必要贏得功名。 武拂衣除了平時逗一逗胤禛,一般情況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沒有多談科舉,而是就著蒲松齡擅長的寫故事聊了起來。 談話的氣氛不錯。 蒲松齡聊著聊著也談起了將來,像他這樣的年紀,沒能考到功名做官,還是希望能留下點實用的東西幫助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