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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禎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是打著自己學英吉利文的幌子找上白晉,怎么能好意思說出真相,是小侄子把他給為難住了。 外國作品有什么好看的,他最不耐詩詞歌賦,要是外國將軍傳記倒還有些意思,但是京城沒有翻譯本。 這些閑話少說,接下來還要解答『人為什么不似鳥會飛』與『花兒為什么那樣紅』。 左思右想,就給弘暉與茉雅奇寫了幾句干巴巴的話。像是自古以來,天道規定了人與畜生的差異,草木生長的顏色差異等等。 第二天,疑問集如期而至。 弘昐表示謝謝十四叔的翻譯,暫時沒有新問題,就等著昨天的另一個未解答的事,詢問如何高效背誦單詞。 胤禎就差把讀書百遍其義自見寫上去了,然后他看到了弘暉與茉雅奇的追問。 問題繼續圍繞飛鳥與花朵。孩子們問,十四叔說是自古的規定讓鳥有翅膀、花有不同顏色,那么是哪本書里說了,哪位先賢的說辭?又有沒有人反駁過? 短短幾句話,看似毫不刁難的問題,仿佛似一把大錘子敲得胤禎腦袋嗡嗡作響。 他怎么可能知道誰研究過,這不是常識嗎!誰會去質疑常識的對錯,這些孩子怎么不放過鳥與花呢! 教與學,就在胤禎日復一日地苦惱中繼續著。 這份臨時夫子的工作占據了所有休息時間,讓他不得不往藏書室跑,閱覽起平時碰了不想碰的古書。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他還就不信了不能把鳥與花搞定。 康熙有空也會抽閱出入宮門的書文,自然看到了孫子孫女與十四之間的問與答。 對此,瞧了個樂子,也不說話。胤禎苦思冥想,必須去書庫里泡著也好,治一治他驕縱的性子。 同樣是皇子,十二知道自己聯絡建材商,將府邸修建事提前準備好八成;十四卻是拿出一長條清單等人去辦,都沒有事前打聽過那些東西要怎么購入。 買建材,瞧起來是小事,可以不用皇子cao心的小事。 康熙卻不這樣認為,何不食rou糜就是從小事開始的。 皇子是不用事必躬親,但不能將此當做理所當然,至少也該了解全局才能不被蒙蔽。 老四提出以牛痘取代人痘的構思,其實也可以派人去做,但還是親力親為。 在實驗階段要與死囚同處一個莊子,即便生活區域上完全分開,但那樣生活環境定是不如貝勒府。 對比十四要修建皇子府是為自己享受,老四研究牛痘這中苦差是為國為民的正經事了。 老四都吃這份苦,一母同胞的十四為什么不能? 康熙發散聯想后,更堅定讓胤禎繼續做苦哈哈的小夫子。假如十四連應對孩子天真提問的耐力都沒有,還能辦成什么事。 說起來好耐心,不得不又想到一個兒子——太子。 聽聞毓慶宮里又被胤礽打死了一個太監,這個兒子越長大脾氣越發差了,二十六歲竟然不如六歲時懂事。 康熙揉了揉眉心,那個太監被打死是發生在太子與索額圖見面之后,定是索額圖那廝又說了一通胡話。 明珠被罷了相,索額圖怎么就看不明白花無百日紅的道理,非要耗盡年輕時的君臣情分呢! 當年,索額圖不是這樣的人。 那時自己剛剛親政,朝中鰲拜勢大,目無尊上,為所欲為。索額圖亦是冒著性命危險一起擒獲鰲拜,如今怎么就都變了。 正像是納蘭容若那小子寫的,“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br> 一眨眼,容若也已經去世十六年了。 康熙稍稍出神,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這世上或是沒有什么牢固不變的,既然索額圖不仁在先,也別怪他終有一日忍無可忍。 ** ** 北郊莊子,天高云淡。 早晨辰時,也就是七點鐘。二月初,京城天亮了還沒多久。 武拂衣準時起床。與康熙設想中不同,她對莊子上的生活很滿意。 自問活得挺舒服,也沒有怠惰不堪。 擺脫了凌晨四點早起的慘劇,七點醒來,簡單洗漱后先去晨跑一圈。 然后,慢悠悠地吃頓早餐。 吃完早餐,讀一讀貝勒府送來的昨日消息。 看看十四的窘境,一天就從好心情開始了。接著去莊子內的封閉實驗地,留意實驗進度。 隨即,讀想讀的書,不限中外古今。 等到中午,她做主恢復一日三餐制也沒人能管。午休過后,可以去演武場練練刀劍。 下午再去封閉實驗地,與二十五個死刑犯對話,每個身上都有點可以挖掘的事。 有的是被逼上梁山后害人,有的是天性殺人不眨眼。 他們的罪行在卷宗上只是公式化的聊聊幾筆,遠遠比不上面對面談話時,能獲知更多待被發現的世間百態。 今天是實驗開始的第六天。 罪犯被移送關押至此,都被接中了病牛的痘疹濃液,身上也出現了相似痘疹。 他們也知道自己被當成了實驗品,有的掙扎,有的沉默,有的絕食以示不合作。 武拂衣早就明白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而她也不是一味的仁慈。 讓死囚犯做第一波實驗品,這些人不可能每個人都心甘情愿。 好言相勸對于死期臨頭的人來說,不一定起作用。這時就需要侍衛們出力,以武力鎮壓,不要有過剩的同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