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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體持續被風吹著晃動,大約過了兩炷香,終是漸漸又恢復平穩。 觀霜立即去了廚房,馬上準備驅寒姜湯。 屋內,只余一人。 胤禛終于能觀察這具陌生的身體。銅鏡里,映出一張清水出芙蓉的臉龐,瞧著約莫十六七歲。 打開客艙內的柜子,里面放著行囊。 布包內有《女誡》、《內訓》等書,同時也看到了一份入京選秀的帖子與戶籍冊。 上面大概寫了,「武氏,康熙二十二年七月生人。漢軍鑲黃旗第三參領第五佐領下,祖籍杭州?!?/br> 胤禛看到這個年份,想起了草原上生死不明的胤禟。武氏與胤禟是同一年出生,比自家九弟大了一個月。 暫把木蘭圍場的事放一放,抓緊時間了解當前處境。 大致推測,這是在前往京城選秀的路上。姓武,又是漢軍鑲黃旗,還是從江南出發入京,應該是知州武柱國的女兒。 盡管胤禛與武柱國素未謀面,卻有所耳聞。不為別的,只因汗阿瑪曾經給南巡時給此人題過詩。 了解也得不多,汗阿瑪題詩那會自己還沒出生。僅僅知道大概,武柱國出生江南,早些年任職縣令,今年升遷為知州。這官說大不大,只有從五品。 武氏十七歲才去京城選秀,應是前些年遇上要為長輩守孝的情況。選秀中,多數情況會考一考女紅。 胤禛看著軟塌上繡到一半的帕子,說實話這繡工普普通通。 水平一般并無不妥。外八旗選秀可以看中這些,但也可以不看中這些。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要繡衣服,自有侍女能做。 好似他的母親德妃,以包衣旗選入宮中做宮女,當年的繡工被汗阿瑪夸獎不錯。后來母憑子貴一步步到了妃位,如今她又親手做過幾件衣服? 不說親手縫制,就是繡幾個圖案也是少有。都說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作為親生兒子,自己只得了寥寥幾件。 人與人總是不同,十二年前,十四弟胤禎出生之后,卻是得了母妃親手制作一堆的衣服、帽子與鞋襪等等。 打??! 胤禛立刻收起聯想,他真不至于與弟弟攀比。只是遺憾罷了,誰讓他小時候不是養在德妃名下。 眼前的處境根本不該去想那些傷春悲秋的小事。 想也該想為什么他會從草原來到京杭大運河上?這是志怪話本里提到的靈魂離體吧?自己本來的身體是不是已經死了? 來不及更多思考,只覺腹部隱隱不舒服。 然后,像是被雷劈了一樣呆站在原地,這身體的癸水來了! 侍女觀夏端著姜湯來了,發現自家小姐身體僵硬地站著?!靶〗?,你怎么了?” 第三章 “我沒事?!?/br> 胤禛腦子有過一瞬空白,他活了二十二歲,從沒想到有一天會親身體驗女子癸水來了的感覺。 此刻,偏偏還需要假裝鎮定,誰讓他不想暴露身份問題。平靜地轉身對侍女觀霜說,“就是月事來了?!?/br> 觀霜看到自家小姐僵直身體,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原來只是小日子到了。 “上個月,您病了一場。大夫說了吃的藥可能會讓月事推遲幾天,這會時間正好對上。奴婢這就取熱水來?!?/br> 說話間,觀霜放下了姜湯,先麻利地從衣匣中取出了月事帶,然后拿著木盆就出了客艙。 胤禛愣愣站在原地,左看看月事帶,右看看這銅鏡中這身體的倒影,心情已經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一遍又一遍默念汗阿瑪告誡他的話,‘戒急用忍、戒急用忍’。當經歷過這種事,以后還怕什么? 萬一,就是說有沒有那種萬一的可能,他以后用女子身體懷孕生子呢? 不!絕無可能! 胤禛沒能忍住,右手狠狠捏了一把左手手背。試圖以疼痛感阻止胡思亂想,頭一回痛恨自己多思多慮的性格。 為了不亂想,轉移注意力走向書桌,試圖或者這具身體的更多情況。 桌上放著幾本書,而書籍類型與柜子行囊內的《女訓》等完全不同。 柜子里放的是女四書,書桌上放著近期在看的一些地方志與游記,比如談遷的《北游錄》。 這可不是姑娘家一般會讀的書,就從作者談遷的自號便知一二緣由。 談遷自號江左遺民,遺民哀痛亡國之情,哀嘆的就是明朝。但他的書也不是禁..書,《北游錄》記載了明末清初的不少掌故紀聞。 胤禛匆匆瀏覽,書內沒有自行批注,書頁的折痕顯示書籍被翻閱了好多回。 一邊想著,他又翻出了一疊練字紙。紙上一筆簪花小楷寫得不錯,柔美清婉,不失靈動。 胤禛猜測武氏該是字如其人,但發現一處奇怪的地方。 絕大多數練字謄抄的詩文墨香已淡,少說是三個月前寫的。書桌上有著筆墨紙硯,卻僅有一張新書寫的紙。 其上寥寥一筆,出自蘇軾的《定風波》,「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東坡居士的詞文當然不錯,可武氏作為未出閣的姑娘為什么偏偏寫這一句?她能懂這詞的心境? ** ** 大雨過后,木蘭圍場本該彌散一股草木清新之氣,現在卻一片肅殺寂靜。 兩位皇子遭遇野狼群突襲圍攻,這是康熙巡幸塞外以來破天荒第一次發生的大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