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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桿不高,也就一米左右,張決明單手撐著欄桿,側身躍欄落地。他身手利落,極為輕快,甭提聲音,似乎周遭的空氣都沒動一下。 張決明在樹叢里兜轉,他穿了一身黑,整個人就像埋進夜里,身形輪廓隱沒無蹤。走完一圈,張決明于樹叢中心停住。 張決明擎起一只手,冷淡的月光將他那手背照得蒼白。他食指和姆指指腹輕輕一搓,剎那間,以張決明為中心,從他的腳邊,飛快爬出噼哩啪啦的火光。 那火不大,像剎起剎滅的小炮仗,一波接連一波。直到樹叢盡頭,火光在一處聚集,蹭得一下躥高?;鹕嗵蚱鸫蠹s一米,又快速墜地,散落熄滅。 張決明連忙走過去,彎腰蹲下,他食指和中指猛地插進泥土,片刻之間,竟從土地里拉出半張漆黑的符紙。 這是......張決明抖掉黑符上的土,仔細地看。上頭是密密麻麻煞灰色的咒文,黑符一角有塊格外的深,該是殷過什么血紅的東西。 張決明將它湊在鼻間聞了聞:果然是血朱砂。 馭尸符,血朱砂。張決明皺起眉心,湘西趕尸人。 湘西趕尸一脈,為陰人族。 陰陽兩隔,殊途無道,而趕尸人卻是陰陽兩界唯一的例外。他們腳踩陽俗大地,辦的卻是陰冥之事。 陰差帶魂入冥淵,卻管不得死者留于陽間的rou身。這些年還好,尤其是早前的戰亂年代,多少人冤死他鄉,不得落葉歸根。而趕尸人則會將枉死的身體帶回故土,這樣,該陰魂才好散去此世為人的執怨,無牽無掛地走奈何,入輪回。 不過趕尸一族向來避不出世,只按閻羅殿的意思辦差,怎么會和龍涎珠有關? 龍涎珠,趕尸人......湘西!張決明心頭猛地一跳。 湘西不僅有趕尸人,還有龍窟!龍涎珠本就出于龍族,看來,這事與龍族脫不了干系。 龍族,龍骨......九幽門。張決將那半張馭尸符咒揣進兜里。 四周死寂,深夜沉重。張決明站起身,渾身的肌rou繃緊,他幾步快走,臨欄桿前飛身一躍,如同一道魅影撕裂黑夜,轉瞬便不見了。 。 同一時間,盛世大路,情絲發藝,二層。 黑桃姑娘嘰里咕嚕地轉動貓眼,去瞅墻上的掛鐘就快凌晨三點了。 周啟尊慣性失眠,但今兒這個眠失得有些奇怪。 按照以往,周啟尊一般會躺在床上,閉眼關燈,在一片黑魆魆里胡思亂想,輾轉反側。今天偏偏反其道而行,屋里大燈锃亮,周啟尊那倆眼珠子也锃亮,窮瞪天花板。 這人又被哪陣西北風給抽了?黑桃心里嘀咕。 它還沒等湊到周啟尊跟前瞅瞅人臉兒,周啟尊居然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 ......咪呀......這躺坐不安的,得趕緊報告給大人。黑桃姑娘暗想。 黑桃抬眼看周啟尊,正好和周啟尊對上了視線。黑桃眨巴眼兒,周啟尊忽然一伸手,扯著貓頭給它薅到了身邊。 黑桃姑娘:...... 自從中午與張決明話不投機,一拍兩散,周啟尊就揣了一肚子氣。 天兒黑了,他肚皮下的脾氣也跟著黑了,又黑又脹。周啟尊胃里撐得飽,丁點也不餓。今晚他只在樓下喝了一杯糖水,現在竟直往喉嚨眼兒返甜,膩得他惡心。 他不好躺著,怕一扭頭能給糖水嘔枕套上,便挺著腰板杵在床邊。 捉了貓撒脾氣,周啟尊手上不老實,不斷地捋黑桃姑娘的貓頭。 他那手忒黑,剌得黑桃姑娘頭皮生疼,沒幾下就給人貓皮搓火了。 有一下力氣特別重了些,連著貓臉往后搓,姑娘那對亮黃色的大眼珠都被搓倒了睫。 咪咪哇!姑娘一聲怒吼,提起兩只前爪,對著周啟尊的手掌耍了套流星貓貓拳。 周啟尊飛快收回手,掌心差點被撓一道綹子。 嘖......作惡的反倒先問罪,周啟尊硬邦邦地罵貓,給你臉了是吧?什么刺兒都敢奓。 黑桃姑娘縮著腰板,大尾巴炸成一朵黑絨撲哧花,非常仇恨地瞪向周啟尊,氣憤地哼哼。 周啟尊冷笑一聲,伸手賞了姑娘個腦瓜崩,吧嗒帶響兒的那種。 被接二連三地欺負,姑娘那貓太不樂意。它又從床單上一躥而起,似是要和周啟尊拼了,潑婦爛纏地撲過來,企圖抓花周啟尊的俊臉。 可惜,周啟尊僅憑一只大巴掌,就掐住了姑娘婀娜的小腰枝。 黑桃姑娘的四爪于空中抓瞎:...... 周啟尊盯著姑娘左右看了看。 他這人長好滿頭歪扭神經,極端擅長陰陽怪氣,這廂包藏內涵,居然來了一出指貓罵人:也就長得挺像個玩意兒。 周啟尊:張決明這個王八蛋。 喵?......黑桃姑娘咋呼不動了。 這是罵它,還是罵它家大人呢?瞧周啟尊今晚憋成了只受氣的獅子頭,難道是賴張決明? 黑桃隔楞大眼,不敢相信地想:大人舍得惹周啟尊生氣? 下一秒它就自我否定了不可能,大人舍不得,肯定是周潑皮無理取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