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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桃姑娘:...... 它貓胡子顫悠兩下,心說:我都提示的這么明顯了,你就不能長點心?還要貓怎么辦? 辦屁吧,周啟尊的心都長進地溝里了。 周啟尊不但粗著神經不領情,還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對畜生撒脾氣:趕緊的,要不你自己擱樓下呆著吧。 ......姑娘沒辦法,只能灰溜溜湊到周啟尊跟前。 周啟尊朝它伸出一條胳膊,姑娘順桿兒趴,從他手臂幾貓步躥到肩頭,將黑毛大腦袋窩進周啟尊頸窩里,從倆鼻孔里噴氣。 周啟尊駝著姑娘上樓,樓梯上完,一塊餅正好吃沒了,肚子也老實了。 他洗了把手,給姑娘丟到床腳,自己依在床頭上,隨手拎過《淮南子》開始翻,直接翻到了神話傳說的部分。 也不知道這些寫得都靠不靠譜...... 周啟尊剛看過兩眼,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 是小姑的電話。周啟尊接通:小姑。 小尊,怎么樣?這些天還好嗎?那頭小姑關切地問。 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周啟尊翻了張書頁子,你呢? 他大概知道小姑給他打電話為什么事,便直接問:你上次說要和彭叔去他老家那邊,是定好了? 年前一場腥風血雨,山里出了人命,對外還有人失蹤,至今下落不明。又是野獸,又是鬧鬼,小臺山那一片算是完了。 甭說外人聞風喪膽,就連村里也有膽小的,怕倒霉上頭,趕緊搬了家。 世界那么大,最不缺的就是美景。瀑布再好看也不會有人樂意看了。小姑的旅館首當其沖,指定是干不下去。 先前周啟尊就聽小姑念叨過,老彭提出要帶著她一起回自己老家那邊。 以前不敢回家,現在有了伴兒,興許就敢回了呢。 老彭就算在外頭漂著,也想找個像家的村子。其實他怕的不是那塊生他養他的大地,他怕的,是在那塊土地上孤獨終老。如果那樣,倒不如客死他鄉,死在一個像家的他鄉。 做人嘛,說到底,不過是卑劣軟弱,在世間掙扎著尋求勇氣。 果然,周啟尊猜對了。 嗯,后天就走了。小姑說。 挺好。周啟尊笑了下,彭叔人不錯,你和他一塊兒,他能照顧你,我也放心。 嗨......小姑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少有這樣的語氣,有些澀,還帶著點笑意,湊合過吧。 電話沉默了一陣,周啟尊再翻一頁書,等小姑的下文。 小尊。小姑開口了。 她突然說:后院里那棵大梨樹,這下遷不過去了。 周啟尊的眼睛停在一行字上,沒立刻應聲。 話說到這,姑侄倆已然心照不宣。小姑的聲音放輕了些:有的東西,總是要放下的。 嗯,我知道。周啟尊非輕非重地說。 能聽見小姑清淺地吸氣。她問周啟尊:你還住在那間理發店里嗎? 嗯。周啟尊的眼睛動了動,看向書面下一行字。 要我說,你還是先租個房子...... 小姑。周啟尊閉了下眼睛,頭往靠墊上靠結實一些,食指朝腳邊的姑娘打勾。 姑娘蹭著床單爬到周啟尊跟前趴下。 周啟尊一下一下撓著貓頭,語速略微慢了半分:別掛心我,我很好。 小姑又是一陣沉默。最后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長嘆一聲:你這孩子啊。 苦孩子,不會照顧自己的苦孩子,拗得呦...... 周啟尊又笑了笑,沒說話。 生生死死,眾生皆為螻蟻?;蛟S人總是要放下的,像小姑會離開大梨樹,走向另一個地方。但有的東西,只有火化成灰才能放下,比如身上的骨血。 累累血債,誰勸都不好用。 掛掉電話,周啟尊彈了姑娘一個腦瓜崩兒,從枕頭底下摸出周運恒的遺物那枚血玉扳指。 將這小玩意在指尖轉過幾圈,周啟尊給它戴在了手上。 把書叩去一邊,周啟尊煩得厲害,干脆倆眼一閉,躺著跑會兒神。 姑娘被一個腦瓜崩彈得呲起頭毛,它腦袋在床單上拱了兩下,給床單拱起一個皺巴巴的小坑。 見周啟尊沒心情再搭理它,姑娘悄摸悄蹦下床,從門縫里鉆了出去。它走下樓梯,從一樓的破沙發上來了個飛躍,一高蹦去窗臺,擠大小小的窗縫,溜去街面。 。 普陽路,康寧精神康復院。 一間病房內,陽光在瓷磚地上剌下幾道晦暗的綹子。 張決明坐在床前,看著眼前干瘦的男人。 能看出這男人原本長相很好,尤其那眉梢眼角,秀氣精致。仔細看看,張決明與他很是相似。 他們都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 可惜男人那雙眼如今了無神采。他老得很厲害,瘦巴巴地窩在床上。 他沒看張決明,甚至像壓根兒沒發現張決明在他跟前。 男人手里揪著一本雜志,將雜志一頁一頁往下撕,每撕一頁嘴里都嘟念一句:她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