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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鬼差脖頸一縮,嚇得不敢動喚了。 赤豹。張決明的手掌輕輕拍了下豹子腦袋,不要胡鬧。 赤豹耳朵動了動,忽然哼唧一聲。小豹子像是委屈了,它停下蹄子,扭頭瞅了張決明一眼。 張決明扯起嘴角朝它笑了下,蒼白的唇縫里隱約見得到血色:嗯? 赤豹歪頭,蹭了蹭張決明的手心,只得老實放過那倆欠咬的鬼差,繼續往前走。 穿過艷媚的血紅花海,黃泉一路走完,就是閻羅殿。 殿門口鬼氣橫沖,各調高亢慘烈的鬼叫接連不斷。 張決明從赤豹身上翻下來,朝赤豹說:在這等我。 赤豹乖乖趴下了。 張決明一個人走進了殿內。 剛入殿,正對他就是一口滋滋炸響的大油鍋。一只嬌弱的女鬼,被一條鐵索貫穿胸骨,五花大綁,正在油鍋里痛苦地翻來滾去,扯長脖頸哭嚎。 也不知她生前造了多大的孽,死后要受這等折磨。那句話是真的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生若無所償,死后必奉還。 張決明繞開油鍋,不去看鍋里的女鬼,他又路過了一只滾刀山的男鬼,還有一個在業火里燒烤的老頭,終于來到了大殿中央。 張決明抬眼,見閻羅王一身金黑色的長袍大褂,坐于高位。 他腳下,跪著的居然是陳鳴。 說!赤金令是怎么得來的!閻羅王面兒上雖是個矮矬老頭,滿頭滿臉花白斑雜,但骨子里犀利不減,一聲沉重的暴喝,嚇得陳鳴渾身哆嗦。 陳鳴頂著滿腦袋血,絕望到只想再死一遭。他本以為死了一了百了,誰知地獄陰間那一套傳說居然是真的,他一睜眼到這兒,死都死不安生。 陳鳴也四處找過自己的兒子和徐春萍,但怎么也找不見,反倒被押到殿上,興師問罪。 我真不知道什么赤金令,我老婆要掐死我,孩子也沒了。我一無所有,還管什么令不令的?陳鳴話說得厲害,咬字卻完全沒有硬氣。 說著說著,他眼里居然淌下兩行血淚。 張決明站在旁邊,看見那飽滿的血淚滴子砸在地上,立馬被蒸發成一撮煙。 張決明朝閻羅王抱手彎腰:大人,能讓我來嗎? 閻羅王對上張決明的目光,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頭。 張決明這才走到陳鳴身邊。他竟單膝在陳鳴跟前跪下了。陳鳴抬起臉,滿臉都是臟兮兮的血污。 張決明喉嚨里吞下一口腥甜的唾沫,他對陳鳴說:你已經死了,再發瘋也沒有用了。 陳鳴一愣。張決明這話像是一刀戳進了他心臟......不,他已經死了,還有心臟可戳嗎? 陳鳴突然發現,自己連呼吸都不會了。 啊,他是只鬼了??諝汗砘?。 見陳鳴低著頭,眼里不再流出血淚,張決明才從兜里掏出赤金令,遞到陳鳴眼前:這塊金牌子,你從哪得來的? 見了赤金令,座上的閻羅王立時站了起來,甚至往前走了幾步。 這牌子......陳鳴搖了搖頭,終于愿意說了,我就是撿的。 撿的?張決明皺起眉。 對。 陳鳴說:我在老家后山刨野菜,刨出來的。我一看是金子,就想著......想著拿去賣點錢。 陳鳴:栓子,栓子他是村里最聰明的。他和我說,這東西一看就是不得了的寶貝,只要找對路子,肯定能賺大錢...... 張決明聽明白了。那劉宏栓說到底就是個喪天良的掮客,打的是缺德算盤。而孫飛騰那幾人指定也沒少干虧心眼子買賣。 本是慣犯的坑蒙拐騙,只是他們誰都沒想到,這回他們擺弄的東西,不是凡人能碰的!能引來殺身之禍! 我不懂啊??嗨@玩意,一旦開了閘,就會一股腦往外倒。 陳鳴糊著血的眼睛沒有光彩:我是老實人,我兢兢業業地工作,干活出力,逢年過節給上司送禮,一次沒耽誤過。為什么工廠裁員會裁我? 工作保不住,春萍帶著小煒回娘家。我本以為這金牌子是老天爺可憐我??蓱z我...... 可憐你?閻羅王大怒,這東西根本就不是凡人能碰的! 那為什么要讓我挖到它!這難道不是天意嗎?陳鳴死一把出息了,居然敢縮著脖子和閻羅王叫板。 他仍記得撿到金牌那天有多么歡喜。那么結實的金子,看一眼,眼睛閃得生疼。 他早聽說過,山里的金子能發財。隔壁村就有個冒死淘金的,有幸得了塊馬蹄金,一朝致富,現在都去城里住別墅了。 這金牌子,質地好,上頭的鏤刻又極其講究,指不定真的和栓子說的那樣,是了不起的東西......這是奉上天的旨意,可憐他呢。 靠這玩意......靠這玩意,他就能給春萍和小煒接回家過年了! 可誰他知兜來轉去,費盡心機,卻撈成個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陳鳴一句喊出來,張決明和閻羅王的表情都很難看。 許久,閻羅王作罷。和一只死鬼置不出什么。 他抬手招來兩個鬼差:把他帶下去,判過罪,受過刑法,送去奈何輪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