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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法有憑沒據。但不管事實到底如何,遙遙是沒了。 樓上傳來動靜,是小姑從二樓下來。 小影睡了?周啟尊抬頭,眼底布滿了紅血絲。 喝了去寒的姜湯,哭累了,就睡了。小姑守了小影半夜,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只重重地嘆了口氣。 小影半個晚上都在看最后和遙遙的合影,就是周啟尊先前幫忙拍的那張。上面的遙遙明明笑得那般燦爛。她們前一秒還手挽著手,怎么一轉眼,人就沒了呢。 小影看啊看,哭得泣不成聲,幾欲昏厥。 遙遙慘死,不僅僅是今晚的驚慟,這悲劇永遠不會放過小影。黢黑血腥的陰影會揪著她,折磨她,痛苦再也撫不平,正如那個小旋風一樣的女孩,永遠丟失于荒山凍土,再也不能完整地回來。 想到這,周啟尊就覺得累的不行,恨不得閉上眼睛人事不知??善磺?,他也是個俗人,也好折騰自己,是夜不能眠的那一個。 小姑,你也去睡吧。周啟尊對小姑說。 他又用胳膊肘拐了下身邊的白雨星:還有你,今天還傷了腿,歇著去吧。 周啟尊甚至蠻不講理地說:睡不著就吃片安眠藥,你需要休息。 ......那你呢?白雨星心力交瘁。他有些不敢睡,因為今晚肯定能做噩夢。 我不睡了,今晚我就在下邊看店。周啟尊說,你們也安心。 你......白雨星皺著臉,還要說些什么,卻被周啟尊懟了一腳。 周啟尊朝樓上擺擺手,似乎肚子里壓滿柴火棍,整個人馬上就能燒著:趕緊上去。 白雨星沉默著看了周啟尊一會兒,點頭:行吧,那我先上去了。 他在周啟尊肩上捏了一下,然后拖著一條木滋滋的腿,轉身慢慢上樓。 小尊。小姑走到周啟尊跟前,你還是也去躺會兒吧。 小姑光是聽聞遙遙的死相就渾身發抖,周啟尊可是親眼看見了,她這會兒擔心周啟尊擔心得緊。 周啟尊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朝小姑短暫地笑了下:我沒事,你放心。我你還不知道嗎? 小姑知道。小姑輕輕地說,但凡咬字稍微重些,她那心疼就要受不住了。 還沒睡呢?這時老彭捧著一碗滾熱的疙瘩湯,從廚房走出來。 出了這么大的事,怕小姑揪心,老彭一直沒走,今晚上估計也不會回自個兒那了。 果然,老彭將疙瘩湯放在周啟尊跟前,轉臉就和小姑說:蓮子,你去睡吧,今晚我和小尊一起在大堂守著,你放心。 小姑眨了眨眼皮,眼眶里淚晶晶的。她沒再說什么,去屋里抱出了兩床厚被褥。 大堂角落里有個供人休息的小土炕,葬蔣秋琴的前一天晚上,周啟尊就在上頭硬挺了一夜。 小姑將炕上用來放茶水的小桌撤掉,又把被褥在土炕上鋪好:這地方有點窄,你倆少說也瞇一陣兒。 好。老彭笑了笑,放心吧,我們倆男的,不用你cao心。 小姑勉強地笑了下,轉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小姑走了,老彭去把大堂的燈關掉兩盞,頭頂的光暗下一個度。 彭叔,你不用陪我。周啟尊和老彭說。 老彭嘆口氣,又走回桌邊,將湯勺遞給周啟尊:吃點東西墊一墊胃。能吃得下嗎? 周啟尊用湯勺舀了舀疙瘩湯,舀兩下放下了。他從兜里掏出根煙點上,吐出一口灰霾的霧:吃不下。 誰說吃飯是與生俱來的簡單事兒?它有的時候和睡覺一樣,的確生來就會,也委實難著呢。 作者有話說: 猞猁:又稱山貍子,貓科動物,屬于中型猛獸。 第18章 那哪里是人的眼睛? 老彭沒再勸周啟尊吃。他轉身去小姑鋪好的炕褥子上坐下,長著老繭的厚實手掌又在身側拍了拍:過來坐會兒,小炕上暖和。 周啟尊使勁兒吸了兩口煙,濃郁的尼古丁一股腦拱進呼吸道,部分沉到肺底,部分鉆到他頭頂。 周啟尊將煙掐滅,煙頭留在桌上的煙灰缸里,起身坐去了老彭身邊。 見他坐下,老彭這才說:吃不下就等會兒吃,人總是能吃下飯的。 周啟尊點了點頭,沒吭聲。 老彭的眼睛往窗外望,旅館坐離小臺山很近,從老彭的位置,遠遠地還能望見小臺山一個黢黑的輪廓。 夜最深的時候,山頭的風最冷,不知外鄉的孤魂野鬼,能不能受得住寒,找到黃泉的路。 周遭太靜,燈光太暗,當某股酸苦涌上心頭,人常常會處于一種很離奇的狀態,不自覺就想張開嘴,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 像老彭,他看著窗外,看著看著突然就晃了神兒,竟小聲念起了過往,無緣無故地:我老家的村子,和這邊很像。 大小,空氣,溫度,環境,也有很多山。老彭將后背靠在墻上,后腦勺貼在墻面,真的很像。 周啟尊也擱墻上靠結實:既然這么像,為什么還會來這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