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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的沉默過勁兒,眾人又一次炸起鍋。 有幾個熱心腸的覺得天色還早,人明明就丟在附近,完全可以再找找,小姑娘落單太危險了。而大部分登山客倒是理智自我,直說找下去也是徒勞,還不如下山,趕緊聯系救援隊,讓專業人士上來搜救。 一隊人分兩派,各有各的情理,領隊聽得頭暈目眩喘不上氣兒,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十幾瓣兒,挨個捂住這些零碎的嘴。 忍無可忍,領隊一聲暴喝:好了!大家不要慌 張決明垂著眼皮看過面前的人,那是一團亂麻。除了周啟尊。他看見周啟尊只站在一邊,自始至終沒張過嘴,只有臉沉著。 張決明突然抬起腿,朝身旁的樹干重重踹了過去。 咣得一聲悶響,所有人都被噎了下。大樹也算粗壯結實,竟被張決明踹得晃了晃,禿樹杈子一陣擺呼。 都冷靜點。張決明命令道,所有人,必須立刻下山。 就是命令,他語氣堅決,像重錘砸下,不容置喙。 年輕的聲音從丹田發出,沉著穩重:為了保證大家的安全,我們必須四點前下山,要是再耽擱下去,天黑了,別說找人,看不清楚路,摔都能摔死幾個。 他一路上沉默寡言,安靜有禮,突然拉下臉放重話,還真把眾人震住了。 對,對......咱大家聽向導的,別慌了。領隊抹一把腦門兒,抹了一手心冷汗。 我這就報警,聯系救援隊。失蹤的伙伴一定會找到 張決明沒再聽領隊說了什么,他肺里跟澀著塊鐵鉛一樣難受。張決明幾步后退,將身子靠在冷冰冰的石頭上。 長生鈴被他放在衣服內側的口袋里,正好貼著他的腰,他能感覺到,長生鈴在不住顫抖。 周懌在憤怒,在害怕。 張決明冷靜地想,這事不是一般的蹊蹺。但當下,他沒辦法分心,更不能四處亂找。 那東西應該還在山上,甚至就在附近。這一隊人,他得趕緊將他們帶下去,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張決明。 這聲音叫張決明猛一激靈,渾身不禁打了個抖擻,他側眼看過去,真的是周啟尊。周啟尊叫了他名字。 周啟尊本是想問一嘴,卻被張決明的紅眼眶撞了個猝不及防,一時間啞口無言。 對面一雙漂亮的眼睛,此時紅得幾乎要流血。 周啟尊默了默:......你還好嗎? ......嗯。張決明啞火,倒了倒呼吸。他從大石頭上起身,一步跨出去,徑直走去領隊身前,趕緊下山吧。 周啟尊轉過頭,逆著光,他瞇起眼睛看張決明那挺拔的脊背。 很擔心?白雨星走過來,問周啟尊。 周啟尊嘆口氣,又抬頭瞅了眼天色,只說:是正確的判斷。 。 丟了個人,張決明又沉甸甸地撒了把火氣,氣氛僵透了。 下山還是張決明打頭,大家都沒了上山時的興致,耷拉腦袋往下走,一個挨一個。就連孫飛騰那坨臉皮都憋成了豬肝色。 沒了遙遙,小影落了單。周啟尊擱后頭看了她一會兒,腦子里犯琢磨。 他前腳才發現孫飛騰那幾人的倒霉勾當,遙遙后腳就走丟了。但遙遙丟的時候孫飛騰他們都在瀑布,這兩件事扯不上聯系。 巧合??蛇@是什么霉運?寸事兒太巧了,今天得是黑道兇日。 正想著,白雨星突然將一個圓不溜秋的小暖寶塞給了周啟尊。 拿給她。白雨星說,剛用充電寶充好的。 周啟尊臉凍木了,擺不出表情:你那包是百寶袋兒嗎?暖手寶都帶著? 本來是想下了山,坐車里時候用。白雨星朝小影那頭揚起下巴,你送去吧,小姑娘怪可憐的。 周啟尊:你還挺會憐香惜玉。自己怎么不去? 白雨星給腦袋上的小紅帽往下拽了拽:我去你嫂子不能樂意。 本是揶揄話,這節點兒上也說不出什么滋味。至此,周啟尊只好掐著暖手寶快走兩步,趕上前頭的小影。 周啟尊把暖手寶遞給小影:用嗎? 小影一轉頭,周啟尊磕了下牙。這姑娘沒吭聲,就癟著嘴,眼淚含眼圈兒的。 ......周啟尊干脆把暖手寶塞小影手里,手套摘了,拿著暖暖手。 一提手套,小影的嘴角更癟了,她沒精神地吸了吸鼻子,臉上的哭相越發明顯。 周啟尊和小影一起并肩往下走,正走到陡峭的地方,他伸手拽了下小影的衣袖:別害怕。 哥。小影把下巴戳進圍巾里,她頭越來越低,嘴也戳進了圍巾里,說話含糊不清,你說遙遙到底跑哪去了...... 每年山上都丟人,但平安找回來的也不少。救援人員受過專業訓練,比我們強百轍。小臺山不算大,應該好找些。 不怪周啟尊不會安慰人,他真沒法像領隊那樣和小影保證什么。一來他深知世事無常,危險很可能就埋在風平浪靜的日子里,二來他更明白,這情況下保證什么都是虛的,倒不如把現實攤開了擺過去,反而更靠譜結實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