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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小姑離婚,自個兒回了鄉下老家,好幾年都不肯見人。那時候周啟尊家還沒出事,周運恒多次跑鄉下勸她,都被閉門羹給堵了回去。 直到那場大禍臨頭,周啟尊才在周運恒的葬禮上重新看見小姑。 人比記憶里老去太多,周啟尊當時差點認不出她。 好在時間是味良藥,能治不少病。如今八年過去了,小姑的情況好轉不少。三年前她在當地開了家小旅館,日子過得還算對付。周啟尊這次回來葬蔣秋琴,正好看看小姑,也方便在旅館落腳。 在這兒開旅館能掙到錢嗎?白雨星撓著后腦勺問。 雖然不算不毛之地,但這片土地顯然沒有發展起來。別的不說,就連車站這種大人流的地點都很蕭條。 再往里走更不像樣,四周商販變少,多的是山頭野嶺,怎么瞅怎么滯后。 其實還行。周啟尊和白雨星解釋,鄉下空氣好,風景也不錯。 他伸手指了個方向:前面有座小臺山,雖然沒怎么正經開發,但一年四季都有城里人過來玩。 周啟尊:小姑的旅館就在小臺山下邊,和一些登山俱樂部有合作,生意還算不錯。 我懂了。說是旅館,不如說是民宿吧? 嗯。 怪不得。白雨星點點頭,又探出目光打量周圍。 天色暗下來,到了飯點兒,有幾屢黯灰的炊煙往天頂上躥。 別說,這山坳里的小村子,炊煙裊裊,羊腸小道坑洼曲折,呼吸間全是土木的腥氣,完全與城市隔絕。城里人那思想被車尾氣熏多了,動不動就要來個返璞歸真,跑這地方空腦子再合適不過。 說話間他們就到了。小姑的旅館和白雨星想的差不多,二層小瓦房,地方不太大,但干凈。前頭栽著一排棗樹,撲面滿是鄉土生息,只掀開門口的掛簾子,就能聞到一股溫暖的煤炭味道。 前腳剛跨進門,周啟尊就瞅見了小姑。 周啟尊給身上的包卸下來,朝小姑笑了下:小姑。 第6章 我看你早就變態了。 鄉土小店沒有講究,一樓大堂甚至不設前臺,只有中央一張大大的榆木圓桌。 小姑坐在桌邊,看周啟尊進來,立馬站起來迎過去:小尊來了。正等著你呢。 小姑好。白雨星緊跟著也打了個招呼。 哎,好。小姑對白雨星點點頭,瞅他凍得那佝嗖樣,專門倒了杯姜水遞過去,別客氣,喝點暖暖身。 她又給周啟尊倒了一杯,見周啟尊仰頭灌下去,嘴里吐出熱乎的白氣,這才擱周啟尊對面站住,將人仔細打量一番。 周啟尊個子高,小姑只能仰頭瞅他。瞅著瞅著小姑皺起眉,用手輕輕拍了下周啟尊的臉:你這孩子,怎么瘦這么多? 周啟尊笑了下:天兒冷,熱量消耗大,就瘦了。 小姑嘖了一聲,眼角的皺紋撐開,嗔怪道:凈瞎扯。 小姑的眼睛從周啟尊包上掃過,頓了頓轉身去后廚:一路過來餓了吧?后頭有吃的,我拿給你們墊墊。 小姑:你倆先坐會兒。 后廚的灶膛里早就埋好了地瓜,大鐵鍋里還裝著滾油的炸雞腿和酥脆的土豆片。 小姑弄了兩只鐵盆端出來,可謂香飄十里,勾得人饑腸轆轆,摳心撓膽。 哎,小姑這手藝真是沒話說。白雨星嘬著根雞骨頭,朝小姑伸出一只油膩的大拇指。 你喜歡就好。小姑的嘴角笑起來,眼睛又往周啟尊包上掃了一次。 周啟尊全看在眼里。他扭臉,用胳膊肘碰了下白雨星:你先吃著。 白雨星愣了下,反應過后點點頭:好。 小姑。周啟尊站起身,將背包甩去肩膀上。他拉過小姑的手,咱倆后頭說說話? 好嘞,好嘞。小姑趕緊點頭,站起來帶著周啟尊去東頭的小屋里。 小屋在大堂最偏角,很小,很整潔。這是小姑住的屋子,因為在一樓,迎客接待也方便。 小姑一進屋就給電暖器打開了。小玩意發出紅彤彤的暖光,像輪墜落地面,卻依然明熱的小太陽。 小尊......小姑下意識搓了搓手。 周啟尊沒繞彎子,他給背包打開,突然主動朝小姑說:明天就下葬,你看看吧。 說完他將蔣秋琴的骨灰盒拿出來,雙手捧著,遞給小姑。 小姑接過時手止不住哆嗦,眼眶倏得紅了,她嘴唇動了動:嫂子......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小姑說。 沒事。我自己去就行。大冷天的,你店里還有生意,別去山上跑了。周啟尊伸手,用姆指指肚輕輕擦掉小姑臉上的眼淚。 我先出去,有什么話你們姐倆說吧。周啟尊捏捏小姑的肩,轉身走了。 周啟尊明白。他一到小姑就忍不住眼睛,一次次看他的包。這是惦記著蔣秋琴,想見,想說話呢。 周啟尊剛出屋子,連門都沒來得及關上,小姑的哭聲就大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