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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鳴從后窗探出個腦袋,紅著眼睛問他,“江遙,你會記得我嗎?” 江遙用力地點點頭,“我會?!?/br> 送走賀鳴當晚,江遙吃著晚飯,后知后覺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他唯一的一個朋友走了,他又是孤零零一個人。 江遙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生活仍要繼續,他要竭力完成父母對他的期望,只是維持名列前茅的成績,就得耗盡他很多心力。 他從來都知道在父母眼里他不算一個聰明的小孩。 從小到大在父母口中聽得最多的言論就是誰家的孩子考了第幾名,拿了什么獎,他不想讓父母失望,就只能努力、更努力、加倍努力。 久而久之,賀鳴這個童年玩伴也逐漸被繁重的壓力擠到角落,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影子。 直到在A大重遇賀鳴,那些深遠的記憶才一點點鮮活起來。 列車高速行駛,窗外的景色變化不?!?/br> 江遙小時候沒能做到自己的承諾,但他以后再也不可能忘記賀鳴了。 他拿出手機給賀鳴發信息,簡短的三個字,帶著nongnong的情意,“想你啦?!?/br> 真想帶賀鳴一起走啊。 像小時候那樣帶著賀鳴回家,把自認為最好吃的食物都塞給賀鳴,只是看著賀鳴的笑臉也跟著開心。 “我也想你?!?/br> 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句我想你都能得到回應。 但賀鳴絕不會讓江遙唱獨角戲。 — 江遙拖著行李箱走出鬧哄哄的高鐵站。 江父已經在外頭等他,他將行李放到后備箱,坐到副駕駛座。 父子倆幾個月不見,他又是第一次上大學放假回家,話題不會少,話說到一半,江父道,“知謹本來想和我一起來接你的,但他發著高燒呢,我沒讓他跟著?!?/br> 江遙喉嚨頓時像堵了顆棉花,驚問,“謝知謹生病了?” “是啊,”江父打著方向盤,車子駛進熟悉的街道,“你說你們兩個也真是奇怪,你謝叔票都買好了結果一張都沒用上,知謹昨晚才回來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回來就發燒了,就這還想著來接你,要不是你謝姨攔著,這會子就在車上了?!?/br> 江遙頓時有些心緒不寧,訥訥說,“他為什么昨晚才回來?” “這我哪知道,一個兩個的都沒商沒量,盡讓做父母的cao心……” 江遙沒怎么聽江父講話,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緊了。 他在旅游期間基本都用賀鳴的手機跟家里人聯系,自個兒的手機大部分時間都開了飛行模式,反正也沒什么人會聯系他,除了…… 直到下車進小區江父還在糾結江遙自作主張去旅游的事情,江遙低著腦袋聽訓,一抬頭,猝不及防見到了站在樓棟入口的謝知謹。 一月多的冬日,北風肆虐,謝知謹似一捧雪駐足在寒風中,冷峻的臉透出一股病態的白,眼瞳烏沉得像是一口荒廢多日的枯井,卻又在見到江遙時若有活水注入,涌現出瞬息的生機,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古井又變得枯竭。 只是幾日未見,謝知謹卻像得了膏肓之疾,讓江遙心驚膽顫。 他的腳步頓了下來,江父走出幾步,見他不動彈,催促道,“愣著干什么,你媽還在家里等你,快點,”又對謝知謹道,“你也別站在這里吹風,趕緊回去?!?/br> 謝知謹只是深深地注視著江遙。 江遙握緊了行李箱,緩步走了上去,當著父親的面,他跟謝知謹不好多說什么,只啞聲道,“我們走吧?!?/br> 謝知謹好似被我們兩個字觸了下,忽而攥住了江遙的手腕。 江遙驚得去看江父,往外抽了抽沒能成功,而謝知謹已經拉著他往里頭走。 江父倒沒對謝知謹牽著江遙的手表示什么,進了電梯囑咐道,“難為你特地出來接江遙,不過回去還是要做好保暖工作,年輕人不能仗著自己身體好就不把病當回事,老了是要遭罪的?!?/br> 明明發著熱,謝知謹的手指卻冷得跟冰泉一般,江遙被凍得起了一層小顆粒,始終無法掙脫。 奇怪的是,向來禮貌的謝知謹竟沒有回答江父的話,只是一味地盯著江遙,江遙承受不住他如此沉重的視線,硬著頭發不再掙扎。 電梯停下,江遙想要往外走,謝知謹仍不肯放手。 江父疑惑道,“怎么了?” 謝知謹拿過江遙的行李箱遞給江父,終于開口,聲音像是飽含沙礫,全然失了平日的清亮,“叔叔,我跟江遙說兩句話?!?/br> 江遙不知道謝知謹要做什么,又怕江父察覺出不對勁,支吾道,“爸,我很快回去?!?/br> “別說太久,你媽燉了魚膠雞湯等著你吃呢?!?/br> 電梯門緩緩關上。 江遙轉眸,“你要……” 剛發出一聲,謝知謹毫無預兆猛然抱住了他,他躲避不及,被納入干冽清爽的懷抱當中。 謝知謹抱得那么用力,雙臂交叉摟著他的整個后背,將他重重地按住,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 耳邊是謝知謹起起伏伏的呼吸聲。 短短幾秒的時間,江遙喪失了所有的感知,電梯叮的一聲,又到達了目的樓層。 想到電梯外可能會有人,甚至有可能是謝知謹的家人,江遙驚懼地推開了謝知謹。 意想不到的是,擁抱江遙似乎就已經用盡了謝知謹的力氣,被江遙如此一推,謝知謹竟然砰的一聲撞到了電梯內壁上,腦袋甚至在冰冷的內壁上磕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