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灌木叢后面接吻的時候，邱夢長正好從那條小路經過。

    邱夢長很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一個秋天的傍晚, 天空昏黃將暗，學校里的路燈還沒亮起來, 已經放學很久了，校園的道路上幾乎見不到人。高二學生不需要晚自習，邱夢長平時上課的那一棟教學樓空空蕩蕩。

    因為邱夢長家里沒有人, 所以他每天都會在學校待到很晚, 把作業寫完了才會回家，有時候寫完了天還沒黑, 他就會在教室里坐著發呆，看太陽落到地平線以下，等到天邊的一彎月亮升起，才開始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書包。

    如果那天他跟其他同學一樣正常放學，可能就不會看到讓他心跳加速的那一幕了。

    那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邱夢長做了一個悠長的夢，他夢到自己跟一個男生接了吻，不過不管他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個男生的長相，他只記得那是個青春洋溢、充滿活力的男孩。

    高中結束后，他似乎漸漸地變成了當初夢里的那個男生，話變得多了，愛笑了，身邊的朋友也越來越多了。

    邱夢長覺得自己性向覺醒應該就是在那個時候，可能還要更早一些，他記不太清了。

    那天以后，他忍不住觀察起那兩個男生來，他們看起來真的很正常，相處得那么隨意又自然，就像普通同學那樣。

    邱夢長只觀察了一個禮拜，就再沒見到那兩個同學的身影，老師在班會課上宣布他們轉學了。

    后來同學之間一直有消息在流傳，說那兩個男生是被學校勒令退學的，因為他們是亂搞關系的同性戀。

    邱夢長當時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喜歡的男生，不然他也有可能成為“亂搞關系的同性戀”，被學校勒令退學。

    邱夢長承認這件事對自己后來的生活影響很大，他封閉內心以作自保，同時也認為沒有值得他敞開心扉的人，如果沒有遇到梁佟，他也許會帶著少年的那場夢孤獨地走進墳墓。

    邱夢長望著礦泉水瓶出神，鐘言拉回了他飄遠的思緒：“想什么呢？”

    邱夢長搖搖頭。

    “王楊征就是個傻逼，在學校他比不過你，進了臨床他也比不過你，就故意惡心你呢。有這閑工夫先去把主治醫師的資格拿到手吧，你瞧他酸你的那個樣子?！绷钠鹜鯒钫?，鐘言就一臉鄙夷。

    王楊征單方面跟邱夢長較勁，邱夢長心里都有數，工作上難免會遇到這種人，趕不上別人又看不慣別人，不想著精進自身的能力，只能靠詆毀別人維護自己脆弱的自尊。

    邱夢長前兩天去參加的那個學術會議，參會的不是主任就是教授，邱夢長是院長江予勤親自點名參會的主治醫師，這場會議對邱夢長以后評副高職稱有很大影響。

    王楊征得知此事，心里自然更不平衡了。

    明眼人都知道邱夢長是憑實力被院長選中的，他就是臨床上的工作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時間來寫學術論文。

    發表學術論文是評職稱的基本，邱夢長要是專心搞科研，在職位上更要甩王楊征一大截了。

    鐘言低頭吃著飯，忽然笑了：“我估計你跟梁佟處對象這事兒，他也挺酸的?！?/br>
    邱夢長嗤笑：“那不至于吧，人孩子都滿月了?！?/br>
    “我說的是他酸你有個富豪靠山，你看你工作能力比他強，又交到了個總裁男朋友，有才又有錢，他可不得酸死了嗎?！?/br>
    “又不是我的錢?！?/br>
    “夫妻倆還分那么清干嘛。再說了，你自己也不差錢啊?！?/br>
    邱夢長用筷子在餐盤上輕輕敲了兩下，說：“馬上可能就差錢了?！?/br>
    “我準備買房?！?/br>
    鐘言抬頭看他：“為了你的總裁？”

    邱夢長嗯了一聲：“想換個大房子?！?/br>
    “可以，你那房子也住了好多年了，回頭我幫你留意房源信息?！辩娧钥粗?，“你真的決定好了？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的總裁可不缺錢，買房不是買車，現在房價又貴，你要是真買個新房子，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支出?！?/br>
    邱夢長笑了下：“我有存款?！?/br>
    “我當然知道你有存款?！辩娧脏伊艘宦?，“你要是買了房存款不就見底了，再說了，你才存了幾年啊，你那點存款都不夠你家總裁買輛車的?！?/br>
    “打住吧，我知道我窮了?！?/br>
    鐘言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就是勸你考慮清楚再做決定，畢竟以前的房子還能住，新房對你來說不是必需品?！?/br>
    “以前不是必需，現在是?！鼻駢糸L說，“娶個老婆還得買新房呢?！?/br>
    鐘言正吸著酸奶，聽到“老婆”兩個字差點嗆到：“總裁知道你在背后這么占他便宜嗎？”

    邱夢長但笑不語。

    “那什么，我就問問，”鐘言壓低了聲音，“你倆誰是上面的？”

    邱夢長瞥了他一眼：“你們這些直男怎么都對這個問題這么好奇?！?/br>
    “我們？還有誰??？黃旸也問了？”

    “他沒問?！?/br>
    “所以呢？誰上誰下？”鐘言跟鄒鳴想法相左，他覺得邱夢長應該是上面的那個。

    “我倆沒做過?！鼻駢糸L說。

    鐘言有點驚訝，算算日子，邱夢長跟梁佟確認關系也快一個月了，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學生，清心寡欲多年的大齡青年了，好不容易遇上個心動的，怎么著也該你儂我儂、干柴烈火來個幾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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