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1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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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蘭香打了個寒顫,揉了揉額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無奈至極下竟發出笑聲,再看王元瑛,便鄭重其事地道:“王大公子,敢問你是否吃錯藥了?” 。 雪色無情, 清冷月光下,王元瑛看著賀蘭香,眼神百轉千回, 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脫口而出,啟唇卻欲言又止, 一個字都說不出,滿面掙扎之色。 賀蘭香看著王元瑛的神色, 怎么都不明白這人究竟想干嘛,不過她對他向來也沒什么好奇心和耐心可言, 見他半晌說不出話, 便將簾子放下, 將那張討厭的臉擋住, 眼不見心不煩。 過了片刻,謝折回來,騎上馬, 與馬車同行,一起回府。 路上,賀蘭香掀開簾子, 問他:“去了那半天工夫, 你和王延臣都說什么了?” 謝折:“他在暗示我將遼北兵權給他, 他可以保證從今以后與我握手言和,遼北勢力歸他, 京中勢力歸我?!?/br> 賀蘭香冷嗤,語氣滿是嘲諷,“真是癡心妄想?!?/br> 謝折瞥她一眼, 漆黑眼仁平靜無波,口吻稀松平淡, “你呢,你與王元瑛都說了什么?!?/br> 他在與王延臣周旋時往她這邊看了許多眼,每次都是看到她在與王元瑛說話,雖然表情不太耐煩,但他很好奇他二人之間能有何話可說。 賀蘭香想到王元瑛方才的樣子,嫌棄道:“我和他能說什么,話不投機半句多,說什么都夾槍帶棍,只是……”賀蘭香眉頭稍蹙,語氣狐疑起來,“我發現他今日有些怪怪的,說出的話也跟著奇怪,讓我納悶不少,感覺他都不像他了?!?/br> 謝折:“什么怪話?” 賀蘭香:“他問我身子好不好,還說現在外面冷,讓我少外出走動,在家養胎要緊,他還說他以后都不會再害我了?!?/br> 謝折眉心一跳,原本因天陰而模糊的聽力在此刻竟格外好使起來,他看著賀蘭香,眼中出現顯而易見的意外之色,還有一絲絲被壓抑個嚴實,卻仍是不禁流露出的醋意。 “你怎么回答他的?”謝折悶聲道。 賀蘭香哼了聲,“回答他?我才懶得理他?!?/br> 謝折緊繃在額的青筋松懈不少,抓在韁繩上的手都放松些許。 賀蘭香沒留意他細枝末節上的小動作,自顧自繼續道:“可我即便現在去想,也覺得怎么想怎么奇怪,這個王元瑛,過往見了我都恨不得吃了我一樣,現在竟想起關心我,也不知是在發些什么邪風。還是說,他又有什么陰謀詭計,想要使在我身上?” 謝折沉下聲音,“裝腔作勢之徒,切莫對他掉以輕心?!?/br> 賀蘭香嗔道:“知道了,我怎么會對他掉以輕心,”她話鋒一轉,嗓音低微下去,故意的一樣,“對他弟弟掉以輕心還差不多?!?/br> 謝折的臉色明顯僵了下子,再看賀蘭香,賀蘭香便已將簾子放下,只留給他抹輕軟妖嬈的笑聲。 * 朱雀門下,馬車遠去許久,王元瑛的目光卻始終未曾收回來過,站在原地靜看路面被車路壓出的車轍痕跡,直到王延臣拍了下他的肩膀,他才恍然回神,轉身對王延臣行禮,“爹?!?/br> 王延臣本就心情不悅,瞥了眼他目光所及之處,面色更加不善,打量著王元瑛的臉道:“魂不守舍,心不在焉,你方才趁為父不在,都與那賀蘭香說什么了?” 王元瑛垂下眼眸,“爹看錯了,兒子并未與她說話?!?/br> 王延臣冷哼一聲,負手道:“你爹我雖年事已高,卻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你方才分明就是在與她攀談。說,你究竟都跟她說了什么,可否警告她以后不許再與老二私-通?!?/br> “他們兩個沒有私-通!”王元瑛忽然大聲反駁,猶如瘋魔一般,周遭侍衛見狀紛紛繞道而行。 王延臣也被他這舉動驚住了神,瞪大眼定定看著他,仿佛第一次發現溫潤聽話的兒子還能有這樣的一面。 王元瑛意識過來自己的失態,旋即平復下心情,可他的臉上依舊布滿不安燥色,目光閃爍著解釋道:“他們之間真的沒有私情,都是老二自己在一廂情愿,兒子方才與賀蘭香也沒有說什么,爹您不要再問了,兒子的心已經夠亂了,改日再與您提賀蘭香如何?” 王延臣見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模樣,怒火霎時攻心,不僅沒打住,還大邁一步,繼續逼問:“心亂?你亂什么?我是看出來了,這些日子里你便有些反常,看到賀蘭香后尤其反常,難道你沒有殺了她,便同你弟弟一樣,迷上了那個女人不成?” 王元瑛雙目大睜,矢口否認,“我沒有!” 即便他曾對賀蘭香動過些許不該動的邪念,但在知道真相的瞬間,那些心思便已經煙消云散了,所殘留下的,只有無邊際的悔恨與痛苦。 “那你如今是怎么了!”王延臣沉聲怒斥,銳利的眼神一點點審視著面前的兒子,“先前下手毒殺她時尚且毫不心慈手軟,現在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只是……”王元瑛痛苦踱起步,困獸一般,想說出的話到底沒有說出口,只道,“總之,賀蘭香不是爹想象中的那樣,你我父子以后絕不能再害她,否則定會悔恨終身?!?/br> 王延臣咬緊牙關,氣得面紅耳赤,對王元瑛低斥道:“好哇,我王延臣可真是生了兩個了不起的好兒子,你們這一個兩個的,枉我悉心培養多年,見了那個女人便跟著魔一般!看來這賀蘭香真留不得了,我明日便派人將她暗中除去,再嫁禍給謝折,正好一箭雙雕?!?/br> 王元瑛瞪大眼眸著急道:“萬萬不可,爹你不能動她!” 王延臣愣了一瞬,震驚不可置信,兩眼猩紅,咬牙切齒道:“你如今竟都敢為她忤逆我的意思了?看來我的猜測是真的,你真的被那妖女蠱惑住了!” 王元瑛眉頭緊皺,眼底滿是掙扎之色,終于沉了下心道:“爹你可曾細細查過賀蘭香的底細,你可知她的身世——” “她身世如何?她一個勾欄出身的娼婦,哪里值得你兄弟二人接連為她鬼迷心竅!” “她不是娼婦!她是——” “她是誰?你告訴我她是誰!” 王元瑛咬緊牙關,轉身背對了王延臣,脊背僵硬緊繃,雙肩隨呼吸而上下伏動,似在拼命壓抑體內洶涌。 王延臣走到他背后,附耳威脅道:“我警告你,你meimei如今剛選上皇后,你又得提皇城司,瑯琊王氏的名聲剛有所好轉,你若在這種時候如老二一般鬧出丑事,損害家族顏面,我不僅不會放過那個賀蘭香,我還絕不會輕饒了你!” 王元瑛低頭闔眼,表情隱入陰影里,長長嘆息一聲,道:“爹放心,兒子知道了?!?/br> * 丞相府。 雪花壓彎松枝,月光投入長廊,清輝鋪地,繁雜的腳步聲響起,蹚在其中,像在過一條縹緲虛幻的河,不知何處為岸。 “回公公話,這里便是相爺的臥房了,可相爺舊傷復發,睡前又服用過麻沸散,恐不能親自接旨……” “灑家前來頒旨奉的是陛下口諭,爾若膽敢阻攔,便是違抗圣意,按律當斬?!?/br> “是是是,小的這就給您開門?!?/br> 門開,身著宮裝的眾多內侍步入其中,偌大的寢居沒有點燈生爐,進去里面宛若身處冰窖,陰寒入骨,手腳冰冷。 “姑娘,奴婢便只能幫到您這了?!币簧硖O服的秋若拉住身后的一個“小太監”,細細交代,“您說過的,只看他一眼,一眼便能心滿意足了?!?/br> 李萼望了眼漆黑不見五指的里間,對秋若保證,“放心,我去去就回?!?/br> 。。。。 豆大的火焰在燈臺上燃起, 光芒幽微弱小,照亮寢居內間一小片天地。明暗交織,陰影伏動, 跳躍著勾出榻上一道安靜無聲的瘦削身影,夾雜白發的發絲散落滿枕, 薄被下,青年男子的身軀單薄如紙, 隨時破碎,與濃郁的夜色融為一體。 受過火傷的人都經不得熱氣烘烤, 否則傷處會如萬蟻啃噬, 生不如死, 便連住的地方都不能有人氣, 凡人到了其中,如身處黑冷棺槨。 李萼收起火折子,一步步走向床榻, 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連呼吸都是顫著的,呼吸與噗通心跳聲合在一起, 她整個人便成了繃緊的一根細弦, 觸則崩潰, 不堪一擊。 伴隨靠近,陰影退去, 她一點點看清了榻上人的面孔。 血rou模糊,猙獰可怖,皮膚盡除, 細細的血管蟄伏在薄薄血rou下,像蜿蜒的蟲在爬行, 縱橫交錯,陰森駭人至極。 即便已經在內心做足了準備,但看到那張臉的那刻,李萼心如刀割,眼瞳顫然。 她一遍遍打量著這個人的臉,努力去尋找過往熟悉的痕跡,可無論怎么看,這人都陌生到讓她心慌。 直到視線滑過,看到那雙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她才恍然回神。 是他,真的是他。 蕭家三郎,她的輕舟。 瞬間,過往記憶席卷。 冬雪消融,炎熱襲來。盛夏嘈雜蟬鳴響在她耳邊,恍惚中,她身處城外避暑山莊,又在那棵碧綠蔥蘢的山茶花樹上看到少年。少年坐在粗壯的樹干上,垂眸與她對望,嘴里銜著一根嫩綠的楊柳枝,熱風拂過他的耳畔,帶起絲絲縷縷的碎發,搔在他嘴角的梨渦。 他笑道:“你總是這樣悶悶不樂的,也不愛與人說話,我若哪日不來了,你該怎么辦?!?/br> 安靜清冷的少女仰著頭,看著他,眼神堅定,如有星子閃爍,毅然決然地說:“你若不來,我就去找你?!?/br> “蕭輕舟,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到?!?/br> 寒氣如刀,割裂柔軟的回憶,豁出大口,露出冰冷的現實,和一張猙獰丑陋,面目全非的臉。 若沒有當年那場童謠之禍,他還是無憂無慮的蕭三郎,而她李萼,此刻應該是他的夫人。 他們會兒女成群,如普天下間每一對尋常夫妻一樣,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房中針落有聲,靜得能聽到窗外冰雪消融流下檐下的雪水滴答聲。一滴淚自李萼眼中滑落,隨即是第二滴,第三滴。她淚中帶笑,看著那張臉,小聲哽咽道:“輕舟,我來找你了?!?/br> “我終于,找到你了?!?/br> 她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他,顫抖的指尖伸到一半,卻又收回。 在她轉身之際,懸在她眼睫上的淚珠倏然墜落,晶瑩guntang的淚,如一顆火星,正砸到蕭懷信的眼皮上。 “什么人!” 猛然一聲嘶啞暴喝,一只大掌狠狠扼在了李萼的咽喉,將她的身體強行掰回,五指如鐵鉗,力度兇殘狠戾,隨時能將纖細的脖頸折斷。 李萼受到驚嚇,熱淚不斷自眼角滑落,順著臉頰滑落,墜入頸間不斷收緊的指縫中。 淚的滾熱滲入手指的冰冷,那五根手指如被灼燒,肌rou顫了一瞬,力度松下不少,仿佛不受控制。 “是你?” 蕭懷信看清掌下的那張臉,猩紅眼底滿是匪夷所思,粗喘吁吁地冷聲道,“你怎么在這?” 李萼淚若雨下,兩只手徒勞努力地掰著脖子上的指頭,張口努力發出聲音,成了一尾擱淺脆弱的魚,拼命想要納入一口救命空氣。 蕭懷信一把松開了她,險些將她甩到地上。 李萼捂著脖子,整張臉通紅,拼命喘著氣,咳嗽著道:“陛……下……陛下來派我來看看你,死沒死?!?/br> 蕭懷信打量了眼她一身穿著,冷嗤:“這身衣服,也是他讓你穿來的?” 李萼視若無聞,抹干凈滿眼的淚,抬腿欲要離開。 蕭懷信攥住她的胳膊,將她猛然扣于身前。 李萼掙扎不動,紅著眼怒斥他:“你干什么!” 蕭懷信猙獰變形的雙目死死盯著她,咬牙切齒地低聲威脅,“我再問你一句,來我這里做什么?!?/br> 秋若留意到里間的動靜,在外慌張詢問:“娘娘,娘娘您還好嗎!” “我沒事?!崩钶喟矒嶂锶?,強行穩住聲音,“蕭丞相有話對本宮說,你們不必在外間守著,都出去吧?!?/br> “可是您分明——” “我都說了沒事,退下?!?/br> 秋若只好領人出去。 待人走后,李萼看著蕭懷信,眼底坦然平靜,字正腔圓道:“你不是問我來這里干什么嗎,我告訴你,我來這里,是因為我擔心你?!?/br> “擔心?我需要你的擔心?”蕭懷信冰冷反問,忽然促狹一笑,意味深長,“有擔心我的工夫,不如去關心一下你的陛下是否龍體安康?!?/br> 李萼:“陛下真龍天子,自然萬壽無疆,比不得蕭丞相命運多舛,年紀輕輕形銷骨立?!?/br> 蕭懷信渾身氣勢陰沉下去,正欲發作,啟唇剛吐出一個“你”字,便突然舊傷復發,渾身抽搐跪摔在地,全無半分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