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6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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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云也收去了同齡人能感受到的一身鋒芒,唇上噙著溫婉的笑意,變得平眉順目,安靜文雅,舉手投足,無一不端莊得體,稱得上是閨門翹楚。 而其他貴女,要么在結伴游園,要么乘涼休息,靠也不往亭子邊靠,路過都要避開走。 賀蘭香內心明了,意味深長地笑道:“我看不是不愿意搭理,是不敢搭理,誰站在她身邊,都是要被比下去的,說不定還要被數落,例如你看看你王jiejie,你再看看你?!?/br> 一句話切中要害,弄得謝姝很沒面子,干脆抱住賀蘭香胳膊耍起無賴:“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她就是討厭,她一點都比不上我,她——” 昔日在浮光館書房,王朝云點評賀蘭香那句“下賤的娼婦”再度襲入謝姝腦海,謝姝臉色驀然一沉,話音也頓下,回過神異常鄭重地道:“總之,她當真不是個易相處的人,嫂嫂你要離她遠點?!?/br> 賀蘭香笑道:“知道了,我又何嘗是個愛親近人的,管好自己便夠了?!?/br> 謝姝這便放下心來,二人有說有笑,步入靜室中。 殊不知,亭子里那雙細長的眼眸,從未自她二人身上移開過。 * 在靜室簡單用過午飯,賀蘭香困乏難忍,便上榻歇息,為晚宴養精蓄銳。 來赴宴的貴女貴婦頗多,西內苑再是大,也做不到一人一間屋子,便將靜室及其他殿寢皆分里外兩間,各有羅榻兩張,堪堪夠用。 謝姝睡不著,僅閉眼養了會兒神便下榻跑出去玩了,留賀蘭香自己在里間靠西墻的榻上小憩,細辛春燕留守門外,隨時等賀蘭香差遣。 開始還算安靜,后來人進來的多了,來來往往的,賀蘭香也睡不好覺,隔著帳子聽著嘈雜的嬉鬧聲,只恨不能將耳朵堵死,憋了一肚子悶火。 “這張床是我的,你躺在這上面做什么?” 謝姝咄咄逼人的聲音忽然強灌入耳,把賀蘭香驚醒個徹底,她再也忍無可忍,正要拉開帳子呵斥上這丫頭兩句,便又有另一道溫軟熟悉的聲音響起,怯怯回應道:“這張床的帳子是掛起來的,我便以為是無主的,既如此,我還了你便是?!?/br> 賀蘭香心神略凝,回憶著這聲音的主人是誰,恍然便想了起來。 哦對,是鄭袖。 “你都躺過了,還讓人怎么睡?”謝姝嫌棄道,“罷了,真晦氣,這間屋子不待也罷!” 一記摔門聲響,震耳發聵,之后便是小聲的抽泣,丫鬟的安慰。 “姑娘別哭了,如此跋扈不講理,定是康樂謝氏家的那位,下午見了家主,讓他找她娘給您做主便是了?!?/br> “做主?”鄭袖笑聲悲涼,“我爹除了只會將我當成禮物一樣到處送人,他哪里會心疼我?他知道我被欺負,怕只會埋怨我不中用,丟他的臉?!?/br> “可,您受了這么大的委屈,難道就要這么算了嗎?” “除了算了,還能怎么辦?!?/br> 后面的話,賀蘭香沒有聽下去,她起床氣本就大,現在還已經被吵到頭開始發疼,若重新睡下等會兒又被吵醒,她只怕會殺人。 她干脆坐了起來,將帳子一拉,“來人?!?/br> 那主仆倆被嚇得渾身一抖,直到此時方知房中還有個人,聲音立馬便消下去了,驚詫地看著那滿面惱色的美人。 細辛春燕小跑而來,等待吩咐。 賀蘭香支起慵倦的身子,“扶我起來,這房里太悶了,我要出去走走?!?/br> 兩個丫鬟連忙照做。 鄭袖傻傻看著賀蘭香動身,直到丫鬟提醒,才抹干凈淚,想起來下榻福身,“小女見過夫人?!?/br> 賀蘭香立馬便收了惱色,仿佛也是才看見她似的,笑意盈盈道:“怨我眼拙,才看到meimei也在這,我昨日不是對你說過嗎,從此叫我嫂嫂便是,不必如此拘禮?!?/br> 鄭袖剛被不分青紅皂白指責一通,乍聽到柔聲軟語,心頭一暖,眼眶當即便紅,正欲與賀蘭香多說兩句話,躊躇如何開口的工夫,香風拂過,賀蘭香便已經走出門去了。 雖是秋日,午后日頭仍是毒辣,園中人少了許多,大多在房中小憩養神。 賀蘭香沒找著謝姝,猜測她是在王氏那邊,便也沒多尋,在廊下乘了會兒涼,看了片刻魚戲蓮葉,上下眼皮直打架,還不想回去受那洋罪,便起身道:“走,去涼雨殿借榻打個盹?!?/br> * 涼雨殿。 賀蘭香到時,李萼也在午睡,秋若將她引到偏殿,好聲道:“夫人盡管歇下便是,若有需要,只管吩咐,夜宴開始時前半個時辰,奴婢會專門派人前來領您過去?!?/br> 賀蘭香自是十分感激,起床氣消了不少,與秋若淺說了幾句閑話。 這時,小宮女倉皇跑來,朝著秋若便跪下道:“不好了姑姑,娘娘又被魘著了,怎么晃都晃不醒!” 秋若臉色一變,與賀蘭香道了告辭,連忙回去了。 賀蘭香倍感蹊蹺,從沒想到李萼還有這種隱疾,下意識也有三分擔憂,一并跟了上去。 主殿內,女子叫聲凄厲,素日端莊嫻靜的太妃娘娘,此刻成了擱淺將亡的游魚,躺在榻上面容慘白,身體抽搐,手腳不自覺地抓撓踢踹,力氣也大得驚人,要四個宮人才能將她暫且按住。 她滿頭汗水,蒼白的唇一張一合,從嘴里不斷吐出兩個模糊的字:“輕舟,輕舟……” 秋若自宮人手里接過針包,取下細若牛毫的銀針,在燭火上烤了一下,放涼,扎入李萼腕上的xue位,然后是頭上,足心。 施完針,約有半炷香的工夫,李萼逐漸安靜了下去,慢慢睜開了雙目。 “娘娘莫要動彈,身上的針還取下?!鼻锶籼嵝训?。 李萼說不出話,輕輕眨了下眼,算是表示知道,直到看到秋若身后的賀蘭香,她才攢了精神,艱難啟唇道:“你怎么來了?!?/br> 聲音嘶啞干澀,槁木一般,根本不像是年輕女子能發出來的。 賀蘭香簡單解釋了自己進宮緣由,因不了解內情,一時也不知如何開口詢問李萼情況,只道:“娘娘好生養著,妾身就在偏殿,若悶了煩了,只管叫妾身過來,好與您說話解悶?!?/br> 李萼輕聲應下,虛弱至極的模樣。 賀蘭香見人無礙,便沒再多留,也沒多問,帶著丫鬟回到了偏殿。 上榻以后,她回憶著李萼方才喊出的那兩個字,喃喃重復道:“輕舟,輕舟已過萬重山……” 她皺了眉頭,分外費解,“這李萼莫不是魔怔了,怎么被魘成那樣還想著李白的詩?!?/br> 思忖片刻,賀蘭香理不出個眉目,干脆闔眼養神,繼續自己未睡完的晌午回籠覺。 再無雜聲打攪,這一覺睡得頗沉,也格外香甜旖旎,待等醒來,已是日落時分。 見她睜眼,細辛春燕紅著臉,欲言又止地交代她道:“主子,您以后在外面,萬不得與人同屋共寢,若是夢話被人聽去,可就麻煩了?!?/br> 賀蘭香還惦記著李萼的情況,輕嗤一聲,扶了發髻坐起來道:“怎么,我也在夢里念李白的詩了?” 細辛:“那倒沒有,您叫了……謝將軍的名字?!?/br> 賀蘭香手愣住,精神立馬回來了,擰緊眉頭不可置信地道:“我叫了謝折的名字?在這里?” 細辛春燕點頭。 賀蘭香輕嘶涼氣,瞬間無比慶幸自己來了涼雨殿歇息,但還有點不死心,忐忑地問:“我就只叫了謝折兩個字嗎?” 若是那樣,倒還好圓,畢竟她和謝折隔著血海深仇,人在夢里叫深惡痛絕的仇敵名諱,算不得稀奇。 細辛紅著臉搖頭,“不是的,您在夢里,讓,讓謝將軍輕,輕點咬?!?/br> 賀蘭香呼吸凝滯。 春燕也紅著臉接話,“還有……再,再吸就要壞了?!?/br> 賀蘭香羞透脖頸,捂緊耳朵呵斥:“你們倆給我住口!” 第81章 中秋3 這時, 殿外來人道:“夫人,時辰已至,該動身了?!?/br> 賀蘭香瞧了眼外面火紅的天色, 這才想起來該去赴宴了,便強行平復了心情, 整理衣著,梳理發髻, 簡單補了些胭脂,帶著兩個丫鬟出了門。 到了殿門外, 她未急著走, 而是看了眼主殿方向, 道:“太妃娘娘如何了?!?/br> 小宮女道:“已經無礙, 我們娘娘歷來便是如此,一旦被魘著,靠自己是醒不過來的, 定要用針灸灸醒才算完?!?/br> “歷來如此?”賀蘭香眉頭不由蹙住,又看了眼主殿,眼底頗具疑云。 但因宴辰將至, 她未曾為此深入多想, 讓小宮女代她向太妃娘娘問好, 便隨宮人前去了。 中秋宮宴辦在太極宮三大殿之一的廣元殿,位數前朝, 從后宮往前朝去,少說也得走上半日,好在賀蘭香懷有身孕, 可以乘坐軟轎,宮人腳程快, 落日時分前往,到了地方,太陽也只下斜分寸,未全入西山。 殿外,賀蘭香下了轎子,耳旁只聽人聲無數,抬頭一望,只見漢白玉須彌座臺基之上,琉璃宮燈繚繞,金殿碧玉輝煌,頂上寶頂巍峨,頂下檐柱盤龍,形態栩栩如生。 殿中,金磚鋪地,群臣云集,皆穿朱著紫,頭戴進賢冠,見面相互作揖,介紹各自家眷,一片談笑風生。 ——這是開宴前夕,皇帝未至,群臣就位。 賀蘭香看著這場面,只覺得還沒自己在家跟丫鬟做月餅玩有意思些,正要尋個僻靜地方躲清凈,便聽殿中一聲歡喜有力的——“嫂嫂!” 再去看,謝姝就已經從殿門處興高采烈地奔下三層漢白玉階,跑到賀蘭香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下午!” 賀蘭香笑道:“找我做什么,我這么大個人還能丟了嗎,不過是當時睡不著,便到御花園逛了一逛,在花間打起瞌睡,醒來便到這個時候了?!?/br> 謝姝一下子便想起自己晌午鬧出的動靜,頗為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當時忘了你還在房里了,否則我一定控制脾氣,好嫂嫂,原諒了我罷?!?/br> 賀蘭香在她頭上輕輕戳了一下,話里有話地嗔道:“你謝大小姐,還知道要控制自己的脾氣?” 謝姝嘿嘿一笑,渾然沒當回事,拉起她往殿中去。 到了殿里,賀蘭香見過了王氏和鄭文君,又被謝姝拉著去見了她新結交的幾個小姐妹。賀蘭香應付完若干客套,便提前入席歇息。 廣元殿開闊可容萬人,身處其中,便如水入滄海,若非宮人引路,連自己該落座何處都難以知曉。 賀蘭香找到席位坐下,抬頭打量起了龍椅兩旁的左右尊位,從位置上看,那二處真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左文右武,右邊尊位必定是謝折的,至于左邊那個,便屬于新帝的親舅舅,丞相蕭懷信。 蕭懷信。 即便蕭懷信把持政權,權利力壓謝折,但說起他的名字,賀蘭香下意識感到的,其實是陌生。 從入京到現在,似乎總是王家人在她眼前反復出現,蕭懷信別說見,連提都極少聽人提,他本人也深居簡出,鮮少出入宮廷,權利下分至各部,一直沒有什么大的動作,手下人也都算安分,未聽說有欺壓百姓的惡名。 可,真的如同表面這般風平浪靜嗎。 一個可以自毀音容,蟄伏謀劃十三年,嗾使王延臣謀反,又擁護夏侯瑞登基,暗里獨攬朝政大權的人,真的會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 賀蘭香不懂政治,也不懂那些男人的陰謀陽謀,但她知道,真正的政客都很看重精力,出刀必定見血,浪費工夫而回報微毫之事,不會去做。 比如王延臣,能干出來刺殺謝折或者刺殺她,但若給謝折下藥,讓謝折當眾吃糠出丑,他決然不會去做。因為那樣既扳不倒謝折也不會給他實質打擊,除了膈應謝折一回,沒有任何意義。 蕭懷信會。 他出身蘭陵蕭氏,是蕭何的后人,天生的政客,可政客的原則在民間是行不通的,普通百姓沒有那么多的生殺大權可以掌握,想在底層活下去,就得咬著牙吞著血,經歷足夠惡心的事情,也得會反過來,足夠惡心別人作為自保。這就是他的生存之道。 不是一刀見血,是貓捉老鼠,置于死地前還得先給他玩夠,骯臟不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