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既然全部都停用了,那就不是什么著急的事情了?!奔o冠城說,“出國準備有很多,我暫時挪不出時間,回頭再說吧?!?/br> “到時候你可以找我?!?/br> “不用,我自己也可以想辦法?!奔o冠城笑道,“留著做個紀念也不錯。要是老了以后有什么腿腳不靈便的需要加裝外骨骼,也省的重新植入芯片了?!?/br> “那時候的技術已經不是現在可以比擬的了?!?/br> “也不一定。我原來看過一本科幻小說,里面描述了一場很慘烈的人類和人工智能之間的戰爭。戰爭綿延百年,人類陣營付出了幾乎滅絕的代價才贏得了最終的勝利。為了不重蹈覆轍,幸存的人類主動鎖死了人工智能的發展?!奔o冠城緩緩講述,“在所有關于人工智能的科幻母題之中,好像永遠逃不開對人類的背叛和挑戰,我不懂這是為什么?!?/br> 欒彰說:“因為這是由人類意志發展而來的,人類懂得背叛,所以人類創造出來的人工智能也會如此,或者說人們希望人工智能如此,這樣人們就能用一場戰爭和最后的勝利來彰顯自己的偉大?!?/br> 他的語氣風涼,紀冠城只是面帶笑意說道:“你呀,永遠以最壞的惡意揣測自己的同類?!?/br> “事實如此。我自己都不是一個好人,何況別人呢?”現在的欒彰在紀冠城面前裝都不裝,坦露著他最原始的模樣。 “所以,如果觀云真的在人機互傳開放之后拿到最大規模的人體數據從而瘋狂進化,如果世界真的變成了故事里寫的那樣,人類淪為人工智能的奴隸,那是你樂見的嗎?” “我只能說,我尊重自然的選擇,舊的事物就是會被新事物取代,人也不能例外?!?/br> “哎,可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還是可愛的。明明已經很努力地在生活了,為什么還要承受世界無端端的改變?那些人什么都沒有做錯?!?/br> “平庸本來就是一種錯誤?!?/br> 紀冠城無奈地嘆氣。他像個回答不出老師問題的學生一樣用手指扣著桌面用以分散注意力,良久,他繼續喃喃說道:“我小時候看《阿基拉》根本看不懂,我以為像鐵男那樣擁有最強大的神一般的力量就是無敵的,為什么最后還會是毀滅的結局呢?長大之后再看我才明白,因為鐵男根本不知道自己擁有的是什么,他無法控制認知之外的力量。換做金田的話恐怕也不行,但金田所有的行為都遵守了人類最樸素的情感認知,也許連拯救世界都沒有思考過,只是想救自己的好朋友罷了,所以世界沒有毀滅……欒彰,如果一切的最后并非你所愿,你會后悔嗎?” 欒彰揚起了下巴,露出他一貫的神態。他的字典里沒有“后悔”兩個字,所以提都不值一提。 紀冠城再度陷入沉默,他好像沒有要跟欒彰說的了,保持抬頭仰望的姿勢一直看向頂端。時間不知流淌去了哪兒,他眨眨眼睛,跟欒彰說自己要走了。 棧橋緩緩連接過來,他們看著對方,默契地默認這是最后一次可以這么近距離和對方在一起的機會。紀冠城向前走近欒彰,欒彰沒有動,紀冠城的眼神從欒彰的眼睛游到了下頜,他伸出手溫柔地捧住欒彰的臉頰,拇指正好劃過那里極為細小的一道傷疤上。 過去這么久,幾乎都快要看不見了,所有的傷害都會被時間漸漸磨平的。 欒彰以為紀冠城要吻別自己,此情此景確實需要一個吻別,他允許紀冠城這么做,可是紀冠城很克制,只是深深吸一口氣,淡然一笑,放了手。 棧橋連接完畢,紀冠城說:“走吧?!?/br> 第61章 欒彰的辦事效率加上他在業內頂級的人脈能力,很快就搞定了紀冠城在奇點研究所的學研工作。這使得紀冠城后續簽證等一系列手續都順利了不少。 一個整個夏天就這么忙忙碌碌緊緊湊湊地過去了。 今日天晴。 紀冠城站在甲板上,太平洋的海風似是能穿透他的身體。他不太記得這是自己上船的第幾天,每日睜眼閉眼就是無盡的海天,讓人產生一種并沒有處于地球上,而是在一個巨大的平行空間里穿梭的錯覺。 海面上的信號很不好,他每天能收到的信息極為有限,一下子從快節奏的信息爆炸的現實生活中擺脫,何嘗不是一種對抗熵增的辦法呢?他很滿意這種狀態,所以回復別人的消息也是不緊不慢的。 甲板上一個人都沒有,紀冠城靠在欄桿邊微微合眼,此時手機振了一下,他劃開屏幕,顯示出最新一條消息。 “沒想到事情最后會變成這樣,我也沒能幫到你什么?!?/br> 紀冠城反復讀了幾遍才回復:“這樣也很好?!?/br>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里,不知道是信號緣故還是另有原因,對話僅止于此,他不甚在意,只是安靜地讓碧藍充滿自己的雙眼。 海天之中只有他一人,甚至沒有其他多余的顏色,他會想很多事情,或什么都不去想。 只是渡一片無盡之海。 人可以用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但改變一個習慣所投入的成本似乎不止二十一天。 欒彰對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早有預期,就是因為知道自己過分地享受了太久來自于別人的溫柔與愛護,所以當一切注定失去前,他制定了非常嚴格的計劃來讓自己戒斷。 他相信連直接控制神經的成癮性毒藥都能被證明可以戒除,只是一些生活細節那再簡單不過。他把所有的廚具從左邊移到了右邊,開著窗戶通風讓那股香味消失得快一些,家里冰箱恢復成空蕩蕩的模樣……這個家在慢慢變回紀冠城從未出現過的樣子,欒彰很滿意,直到諾伯里問他光光要怎么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