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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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弦音又來回診,這次有林寓理陪著。 她坐著發呆,在醫院里,她沒有任何意識可以分給林寓理。他靜靜地坐在她身邊,她手里捏著掛號單。 沉弦音覺得痛苦,在醫院,什么樣的人不會覺得痛苦呢? 她神經緊繃,又沒有落處,沉弦音被這種健康和痛苦的矛盾撕扯著,每每如此。 “來看醫生了,我會好起來吧?!?/br> “他們這么痛苦,創口,殘疾,無助?!?/br> 醫院就是這樣恐怖。 沉弦音看了看報號的屏幕,轉身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輕輕顫抖,她察覺到他也是。 “你能幫我去附近買一個三明治嗎?” 沉弦音習慣了自己做縮頭烏龜。 渴望陪伴的是她,最終連他陪診都不愿意的也是她。 “好?!?/br> “有事打我電話,好嗎?!?/br> 他摸摸她的頭發。 沉弦音點點頭。 等她從診室出來,就看到他站在導診臺,不知道在和工作人員說什么。 “拿藥嗎?”他手里有一個袋子,但沒有遞給她。 “嗯嗯,”沉弦音收好醫生寫在紙上的用藥,“去樓下?!?/br> 他不說話,只是和她并肩走著。 繳費、取藥,這樣的動作她應當做了許多次,熟稔、沉默,她幾乎沒有將任何注意力分給他。 走出醫院,終于有了一些可呼吸的新鮮空氣。今天天氣不錯。 她收好藥,他遞過來那個袋子。 “謝謝,我喜歡這個三明治?!?/br> 他笑著點點頭,“走吧?!?/br> 沉弦音常常想,她這個年紀的年輕男女,也許會在郁郁蔥蔥的校園路上邂逅、曖昧、相戀。這個季節,X市多雨,沉弦音的心被浸泡在這樣低溫的雨中,變得不敏感。拿藥也拖延一天又一天,被兩種恐懼相要挾的,被兩種渴望相推諉的沉弦音的行動,變得遲緩。她幾乎不聯系任何人,而只是縮在家里。找到一個臨時的晴天,出門去附近的超市買一些面包牛奶雞蛋,幾乎不接觸任何人。沉弦音常常躺在窗邊,看著打在玻璃上的雨水,想,像他們這樣年紀的人,即便是裝,也會裝出活得很好。像雨水一樣流逝的她的生命,沒有人評價好或者不好,她沒有朋友——也許有一些點頭之交,僅僅叫得上彼此的名字。 已經有一個星期了,沒有吃藥。 已經有一個星期了,沒有出門。 沉弦音也偶爾質疑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在逆流。雨水向上,河水阻塞,好像一切都可以溯源。被困在過去中的人,沉弦音自己,就這樣想著。 已經有一個星期了,她沒有和醫生聯系,她沒有和任何人聯系,可是她又不想死亡,不想自殺。 在暴雨天,她穿著機器堪堪烘干的衣服,披著雨衣,出門。 四肢與頭腦無力,捏著手腕上系的鑰匙,沉弦音在濕漉漉的道路上走著,雨水和城市的氣味包圍著她,這座并不熟悉的城市,卻被許多人認為是家。這些并不熟悉的街道,卻被依賴為社區。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沉弦音只好追著爸爸mama的記憶走,她有時不知道自己是活在未來,還是活在爸爸mama的過去。 沉弦音就這樣走著,如果能走到醫院,或者走到便利店,都可以。 她擦著街道的邊走,遇到行人就繞開,人們也往往步履匆匆。但是她卻路過了一個停住腳步的人,在橋邊。 一個年輕女孩兒,雙手扶著橋沿。她沒穿雨衣,身旁放著一把收好的雨傘。 沉弦音沒有繼續向前走。她站在女孩兒不遠處,同她一樣地扶著石頭材質的欄桿。 她想,或許有路過的人,會覺得她們倆是相約好跳江,如果靠得更近一些,也許就是殉情...... 沉弦音想,如果那女孩兒要跳下去,她得怎么做呢? 她要“救”她嗎?可是如果是自己自殺呢?如果已經做好了自殺的選擇呢? 她還沒有想好,她的思維總是這樣緩慢...... 那女孩兒站著許久,偶爾看向她,偶爾看向腳邊的傘。 她的指尖似乎因為被雨水泡著變白,淌水的袖口讓沉弦音想起雨林,就像一棵樹,這個女孩也在下雨。 沉弦音看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常常這樣,顫抖得不能寫字、不能讀書,現在顫抖地攥著那個女孩兒的手。 沉弦音卸下雨衣的帽子,出聲:“你好,請問你知道附近哪里有便利店嗎?” 沉弦音覺得自己很自私,她決定自己不自殺,就在他人自殺時先入為主地想要阻止。 也許她經過了慎重地思考,她推測她其實不想自殺;也許她這樣做是上天的安排,上天要她打斷這個女孩兒。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救”她,她也許只是在“打斷”。 “便利店...前面有一家......” 女孩兒的聲音很啞,沉弦音自己也是,她太久不喝水就會這樣,太久不說話也是。 “請問你介意帶我去嗎?我不熟悉這兒,我,我不是壞人的?!背料乙羰栈厥?,又說。 那女孩兒沒動,沉弦音率先彎下腰,拿起她的傘,撐開。 “其實我也想過自殺,”沉弦音開口,“你有朋友嗎?” 女孩兒低著頭,不說話。 “我沒有朋友。我一個人呆在家里?!?/br> “便利店里有什么好吃嗎?” “我很久沒吃飯了?!?/br> “我可以請你吃個飯嗎?我好久沒吃飯了?!?/br> 沉弦音一路上都在說話,她其實沒有那么多話,她只是想說一說,她很久沒說話了。 那個女孩兒卻沒有回答,她只是偶爾點頭或者搖搖頭。 “我去買藥,你吃藥嗎?” “我已經好幾天沒吃藥了?!?/br> 沉弦音又不想說話了,她沒辦法讓自己變活潑,更別提感染別人活潑。 “你在X市長大嗎?” “X市總是這么多雨嗎?” “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晴天?!?/br> “你喜歡晴天嗎?” “我請你吃一個三明治,可以嗎?” “你喜歡三明治嗎?” 沉弦音沒有什么話題可以講。她跟著她的步伐,她們走得很慢,甚至比沉弦音自己走得更慢。沉弦音穿著雨衣,她撐著雨傘,可她們的頭發都濕盡了。 那天,沉弦音被帶著走到便利店,店里人不多,她拿了兩個自己常吃的三明治,又拿了兩盒牛奶,請店員熱了之后走到女孩兒坐著的地方。 她的雨衣搭在旁邊位子上,滴滴答答,沉弦音覺得心慌,可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對不起,打擾你了,我去買藥,你需要嗎?” “不過我去醫院,你去嗎?” 沉弦音斷斷續續地說話,買藥,醫院,天氣,醫院,買藥,醫院...... 可是她難道就可以為誰負責嗎?她把她打斷,她就可以為她負責嗎?她又能為誰負責呢?她連自己都顧不得,也許有一天站在那里的就是她,她又做得了什么呢? 沉弦音沉默地吃完,本本分分地把包裝紙迭好放在旁邊。 那個女孩兒,也許和她一樣的年紀,也許要更年幼一點。 “你是大學生嗎?”她終于開口了。 “嗯,對,我是在上大學?!背料乙艋卮?。 “上大學辛苦嗎?” “有點,還是挺辛苦的?!背料乙舨恢雷约旱幕卮鹗遣皇钦_的,她不知道對于自己來說的大學是不是辛苦的,她盡量讓自己找到有判斷力的措辭。 走出便利店,女孩兒說她要回家了,沉弦音說好,她也要去醫院了,但是這時候醫生應該已經下班了。 她百無聊賴,繞了一大圈又回家。 帶了一身雨水回來,沒有藥,沒有食物,沒有任何應對暴雨天氣的準備,也沒有天晴的跡象。 沉弦音覺得也許回到學校會好一點,也許回歸日常生活會好一點。 暴雨不知何時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