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放輕了動作，怕吵到陸衍臣。

    昏黃的床頭燈照在他身上，在他背后的墻面形成一個巨大的投影，隨著他的動作也做出了爬行的姿勢，仿佛一只來自深淵的怪獸般。

    書桌是貼著床頭放的，他沿著床頭就能爬到書桌邊。

    他跪坐在床上，輕輕扒開上面幾張紙，露出自己被撕開了一個口子的畫。

    弟弟已經收到他的生日禮物了，這個就不需要了吧。

    可這是他好不容易畫好的，扔了又有些可惜。

    就在他有些惆悵地看著這張畫，不知道該拿它怎么辦才好時，身后突然傳來陸衍臣略顯迷糊的聲音：哥哥，你在干嘛?

    宋清時一慌，急忙往桌子上一撲，將自己的畫壓在身下。

    陸衍臣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愣，這下他的瞌睡也沒了，他也爬到桌子邊，坐在宋清時身后，故意逗他道：哥哥藏了什么好東西不給我看?

    兩人的影子在墻上交匯，下半身融為一體，只剩下兩顆毛茸茸的腦袋和半個上半身，就好像真的連體嬰兒一般。

    宋清時用力搖頭，有些羞窘地道：不是什么好東西。

    陸衍臣用玩笑的語氣道：那為什么不給我看，還是哥哥私藏了什么好吃的不給我吃?

    小孩子果然天真，宋清時誤以為他誤會了，急忙轉過身來向他解釋道：我沒有私藏什么好吃的

    不過這樣一來，桌上的畫便無處可藏。

    陸衍臣將畫抽了過來，道：這是什么?

    宋清時這才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了，他又羞又窘，還有點氣，低頭揉捏著手指小聲道：不是什么好東西，隨便畫的。一邊又忍不住偷偷觀察陸衍臣的反應。

    陸衍臣看向畫，畫上畫了兩個手牽手的小男孩，圓圓臉，笑得一臉燦爛，臉上還用蠟筆涂了兩抹腮紅，站在一片青青草原上，身后還有個紅瓦屋頂的房子。

    雖然畫得比較簡單稚嫩，但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每一筆都十分細致地上了色，邊緣干凈整潔。

    美中不足的是，邊緣至畫中心有一道撕口，將畫分為了兩半。

    陸衍臣道：這是哥哥為我畫的嗎?

    宋清時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嗯，本來是想將這個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你的，可惜被我不小心撕壞了。

    難怪他手忙腳亂地親他一口，原來是想萌混過關。

    陸衍臣低頭看畫，道：哪個是我，哪個是哥哥?

    宋清時用手指點了一下左邊那個穿藍衣服的小孩，道：這是臣臣。

    然后又用手指點了一下右邊那個穿白衣服的小孩，道：這是我。

    說著，他瞅了他一眼，有些難為情地道：是不是畫得很丑?

    陸衍臣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又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腦袋，他這縮成一團的模樣好像一只小雞崽，道：怎么會，哥哥畫得很好，我很喜歡。

    宋清時屈膝坐在床上，手指一下一下戳著床單，小聲道：真的嗎?

    陸衍臣用力「嗯」了一聲，道：只要是哥哥送給我的，我都喜歡。

    宋清時臉頰微紅，他有些不自在地將下巴放在膝蓋上，小聲道：那如果我送的是你不喜歡的呢?

    陸衍臣十分自然地道：不會的，哥哥不管送我什么我都會喜歡的。

    宋清時頓了一下，他又輕又軟地「哦」了一聲，臉上卻是不自然的羞澀神情。

    弟弟太會哄人了怎么辦?

    陸衍臣看了這張畫片刻，突然跳下床，道：哥哥等我一會。

    他光腳踩在地板上，然后跑向客廳。

    沒過一會兒，他又回來了，手里拿著一卷膠紙和裁紙刀。

    他坐到椅子上，將畫翻了個面，將破損處小心對齊，然后用膠紙將撕裂處粘好。

    明明是比他還小的小孩，坐在椅子上兩條腿都碰不到地面的，但粘起畫來動作卻十分干脆利落，一點都沒有小孩子的磕磕絆絆，粘得又快又好。

    宋清時坐在床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像是發呆一般捧著臉盯著陸衍臣的側臉看。

    陸衍臣粘畫的時候認真又專注，那種違和的成熟感又冒出來了。

    明明還是個小孩，卻給人一種可靠又靠譜的感覺。

    弟弟太能干了怎么辦?

    宋清時覺得自己這個哥哥有點廢。

    好了。陸衍臣將粘好的畫遞給宋清時看，之前被撕成兩半的地方已經粘在一起了。

    陸衍臣粘得十分細致，除了破損處有一條淺淺的白痕之外，幾乎和原圖一模一樣，不仔細看甚至看不出撕裂的痕跡。

    宋清時接過畫，輕聲道：你粘得真好。

    這時，陸衍臣又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來到書柜前翻找著什么，宋清時忍不住問：你找什么?

    陸衍臣道：我找畫夾，我要將哥哥的畫珍藏起來。

    宋清時有些羞窘地道：不用那么麻煩了。

    反正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畫。

    陸衍臣道：那可不行，畢竟這是哥哥第一次送我的畫。

    那畫夾似乎在書柜上方，陸衍臣踮起腳尖夠了夠，發現夠不著后，他將剛剛坐的椅子搬到書柜前，然后爬到了椅子上，在上面翻找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