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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蔚這才放了心,這一路就沒再多言了。 桂先生因為謝禎的令,不必站在殿門等待,此時正對著一沓有孩童高度的卷宗一起在殿內喝茶,謝禎早就習慣卷宗的分量,可藍蔚放眼一看,差點驚掉了下巴,勉勉強強才回過神及時與桂彥良見禮。 “殿下,這是三法司十二月報上來的一半?!?/br> “確實不多,按理我不該偷懶,可確實講武的事情還要分心準備,所以帶來了休沐的這位上直衛幫忙,等等讓人把另一半一并送來吧?!?/br> “殿下說笑了,只怕藍僉事不擅刑名?!惫饛┝伎粗{蔚,并不避諱他對“藍蔚大概幫不上忙”的認知。 “要是找個鎮撫,禁中刑案不就有被再做手腳之嫌嗎?她上任不久,又不通刑名,正好來打下手?!?/br> 桂彥良“嗯”了一聲,打趣謝禎道:“那臣差使僉事搬卷宗,殿下可別心疼?!?/br> “她皮糙rou厚的,搬個卷宗還委屈了?先生吩咐就是?!敝x禎坐在桂彥良對面,展開了卷宗,候在殿內的女官便上前磨墨。 藍蔚看謝禎和桂彥良能開自己玩笑,想必確實師生情義很有幾分,便任勞任怨給兩人分搬卷宗,不過既然殿內只磨墨的一個女官候著,想來平常是謝禎和桂彥良兩人自個兒搬的——這還真有點分量。 先頭幾個立決的案子,都四平八穩,謝禎和桂彥良大多只是切磋兩句便核準下去,但到了秋后決的案子,謝禎看的時間便長了些,還會翻來覆去重看。 這樣看的時間增長,反而不用藍蔚搬東西了,藍蔚額上的薄汗漸漸消盡,謝禎蹙緊的眉間反而多了幾滴汗珠,半晌,謝禎抬了頭:“先生以為這案子是不是判重了些?” 桂彥良不直接回答,卻問:“殿下怎么看?” “梅義,先生也許不知道,是貴州都指揮同知梅思祖的長子,梅思祖因為是張士誠降黨,投降時罔顧弟兄性命又只知道阿諛廢話,所以即使立功也不得封爵,好在梅義爭氣,倒是在年輕一代里有軍功有實權,征討明夏后安撫百姓也有功。四川的左布政使參他這事,總不至于死?!?/br> 藍蔚往卷宗上看,原來梅義說是容縱因空印案充軍的人在家,與他們下棋、打雙陸,讓他們過得比當官還快活??沼“傅呐袥Q是過了長寧帝筆的,著實不敬圣斷。但如若說死刑——其實燕朝死刑不多,除了殺、jian、謀逆這些罪,重罪都以充軍為主,空印案是長寧帝自己發狠砍了幾個人腦袋,可是梅義的事情顯然是經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然后到了謝禎手里。 刑部為什么會判這么重? 或者說,真的只經了這四道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歷史背景補充:(本部分只是補充文中沒有展開的人物和事件,類似歷史小貼士,非必讀部分) 桂彥良,擅長把孔孟和國情實際進行結合教學,比較通才,書法學的二王和懷素(阿禎更喜歡別的字體)。 -------------------- 第5章 長寧十年(2) “殿下,功不抵過啊?!惫饛┝贾坏f。 “我是覺得,這罪本身也不至死?!敝x禎放下筆,她慢慢將眉頭展開,但表情卻沒有半點柔和,反而看上去更加嚴肅,略遲,她又補充,“父皇雖然對空印案追究得很廣、用刑很重,主要是以儆效尤,并不同謀逆。即使那些人是牽扯謀逆發配邊疆,梅義做出這種蠢事只能算勾連叛黨,連叛黨都只是充軍,梅義又怎么會被判秋決呢?” 桂彥良雖然是大儒,但藍蔚看他,好像還沒有謝禎篤定,表情里有些猶豫。 “你下去吧?!敝x禎擺手讓女官到外面守著,見她站在了門口,才對桂彥良道,“父皇最重政令統一,梅義又確實有功,教他們重審吧,我認為貶官四級往北邊調任就夠給他教訓的了?!?/br> “殿下……”桂彥良仍然躊躇,這時藍蔚不巧與他對視了一眼,他們倒從彼此眼里看出來相同的顧慮,藍蔚正在為有人和自己擔心一件事高興,還沒反應過來,桂彥良話鋒一轉,“臣見藍指揮似有話要說?!?/br> 謝禎“嗯”了一聲,抬眼看藍蔚似乎在確認她是不是想說什么,然后站起身:“你隨我到偏殿去?!?/br> 她直接帶走了藍蔚,這也是桂彥良沒想到的,但這也恰恰說明兩人關系莫逆,那么要藍僉事勸殿下不失為妙招。 但藍蔚哪里勸得了謝禎? 藍蔚把自己疑心是長寧帝借機試探她是不是真的懂了“建國之初,需用重典”的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可謝禎并不以為是:“你多慮了。父皇真要試探,怎會做如此明顯的局?況且梅思祖雖無爵位,論功也是欠他的,父皇對那些前朝吏員可以下得了手,對功勛還是相當憐惜?!?/br> 藍蔚聽謝禎侃侃而談,總覺得她有道理,所以是勸不動的,她一邊細想一邊跟著謝禎回了前殿,空印案被發落的那些人確實大部分是元朝投誠的官員,因為盤踞地方已久,所以也更大膽地鉆空子搞出空印的名堂,長寧帝不一定就不是瞄著他們去的……如果這么說來,長寧帝意不在立威而在拔釘,那么梅義的事情和空印案確實有本質的區別。 “先生,我倒想看看那些充軍者是怎么判的?”謝禎又向桂彥良提出另一請求。 桂彥良應是,便出去拿剩下的卷宗和謝禎要的東西,謝禎見藍蔚還站在自己身邊不動,一把把她推了出去,使了個眼色,也不等她回答,就又埋首于浩繁卷軼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