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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簡單問了一句,音色很低沉,每一個字都沉甸甸地跑進了文雪音心里。 他們不要我了,帶走了我的馬夫。文雪音回,像是在對寧徽抱怨著,可她的咬字一點也不用力,平淡地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 她抬眸,眼神一點也不避諱地看著寧徽,逐漸西沉的日光很柔和,遠不如白日里的刺眼,她發現寧徽比她早上瞧見的還要好看,他的眸子帶著一絲不甚明顯的翠色,充滿了神秘與野性。 文雪音對寧徽好奇起來,她想,今日回去她要把寧徽的身世查個遍。 他真的好襯她的心意。 這里沒有什么人,距離出和府的側門也還有一段迂回的小路,周圍都是花樹,沒有什么人能瞧見他們。 秋棠斂目不語,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視線情不自禁落到了自家姑娘身上,自大夫人去后,姑娘多年來一直沉默寡言,她并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子,其實一開始......姑娘的身子還沒有這么糟。 是孫許知那個毒婦暗中下藥,她不知從哪兒求得一張方子,調了一味香和姑娘平日喝的藥犯沖,那香味淡得很,不易叫人察覺,還是后來姑娘頭痛得厲害無意中發現的。 老爺信重孫知許,孫氏又誕下一女三子,在丞相府的地位無人可撼,即便是告到了老爺那里,多半也是會被壓下去。 年初時大夫上門,秋棠聽見大夫說姑娘恐怕活不過一年,她私下抹了好幾次眼淚,姑娘自己卻沒什么反應,她好似對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怎么感興趣。 可是今日,秋棠看見她家姑娘的眼神在看到寧將軍之后久違地亮了起來。 姑娘以前再委屈,也不會向外人撒嬌的,頂多就是賴床的時候跟她這個婢子鬧一鬧。 可是今日...... 秋棠目中的笑意有些藏不住,若此人能讓姑娘重新活過來,那真是件天大的好事。 今日在文會上,那些官家女子是怎么看他的,寧徽都知道,他久經沙場,敏銳已然成了一種習慣,從未被訓練過的弱女子鬧出的動靜自然能被他輕易察覺。 他垂眸睨著眼前這個女子,她似乎并不畏他。 十多年沒有回京,他連在朝官員的名字都不大叫得出,莫說是女眷。 和府有馬夫。他道。 說完正準備離去,文雪音可憐巴巴道:若是讓外人知道,夫人會打我的。 寧徽無可奈何又轉過了身,他也不知,他怎么就不算是外人了? 文雪音見他停下,當即問:我瞧哥哥面生,想必不是什么大人物,哥哥能送我回家嗎? 秋棠心里藏著驚,此人瞧著就不像是個溫和可親的,還是堂堂大將軍,姑娘難道是讓大將軍給她們當馬夫不成? 說著話,文雪音目光也落在寧徽身上觀察著他的反應,他似乎并沒有因她這句話有了什么情緒。 我不想坐他們的車子,想走回去,可是我第一次出門,認不得路。 寧徽沉默著,他本可以甩下這個女人就走,可總覺得有些奇怪。 面紗之下,他看不清這個女人的臉,卻莫名覺得,他見過她。 那你想如何?寧徽開口。 哥哥送我罷。文雪音望了眼門口,雙目流出一絲渴望。 秋棠適時出聲:剛走了那一段路,姑娘都說走不動了,姑娘還病著,從這兒到咱們府上可不近。 文雪音目光微垂沉默下來。 寧徽這才注意到,已是春風和煦時節,她還穿著厚厚的兔毛領披風。這得身子差到什么地步,才會這般畏寒? 也罷。 寧徽道:我讓凌塵送你們。 文雪音眉心一緊,怎么她費半天口舌,只央得一個外人來送? 秋棠也瞧出姑娘似乎為此不悅,但人家好歹是大將軍,又不知她們身份,自然不會親自送。 三人來到偏門外,這里倒是沒什么人守著,寧徽始終與她們隔著數步的距離,然后銜指于唇間,吹了聲口哨。 秋棠正奇怪他這是在干什么,文雪音卻忽然懂了,跟著眉眼也彎了幾分。 須臾后,巷子里飛奔而來一匹快馬,馬身棕紅漂亮,一看便知是非凡之物。 這是西域的汗血寶馬?文雪音出聲。 寧徽意外,近日他回京,連朝中的大臣瞧見他這匹馬都要嘖嘖稱奇,此女一個閨門中人,竟知道他這馬的來歷。 嗯。 秋棠不明白,她剛剛本來還不覺得什么,可一瞧這將軍竟叫一匹畜生來送她們回去,心里跟著怨了幾分,可她怎么瞧著,姑娘反而高興起來了? 寧徽摸了摸馬鬃,低聲耳語幾句,然后便將馬車的套子套在了凌塵身上。 文雪音連忙道謝:多謝哥哥送我回去!我家在文丞相府,我是丞相府的大女兒,哥哥喚我雪音就好了。 丞相府的人?那日見的文丞相,是她爹? 寧徽點了點頭,再未多話,文雪音和秋棠便依次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駛動,文雪音掀開簾子看著后面的男子,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寧徽初時并未承接她的目光,后來或許是因為她的目光太過明顯,兩道目光終究還是對上了。 文雪音一笑,然后鉆回了馬車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