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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衛國的傳統,一個有身份的人下葬之后,往往要擬寫碑文,稱頌他一生的功績,做賦者起筆欲寫文章,韓昭昭擺手說不必。 他這一生太復雜,至于功過便留待后人評說吧,這碑上,空空如也也是好的。 有人提議要在這墓地上寫上他的名字,彰顯出墓主人的身份,又一次被韓昭昭拒絕。 直到現在,韓昭昭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他一直用著長兄的名字游蕩于世間。 不過,既然他不愿意說,韓昭昭也不會去刻意問,非要尋求一個確切的答案。 那個名字對于他來說,或許是承載了血淚與痛苦的,他想要將它遺忘。 可是,他也不該頂著長兄的名字被后人銘記。 不要用名字了,用職位便可。 這職位是他一點一點打拼上來的,從一場場戰爭中掙出來的,代表了他一生的辛勞與功績。 那一塊墓碑立好了,只在上面簡略地寫了幾個大字,說明墓的主人是什么身份。 一個人一生的悲歡也隨之入土為安。 陵墓獨立于丘陵之下,有些孤零零的模樣,不過這一次,韓昭昭沒有太多的傷悲,不久,天下太平了,該有不少青年與孩童出外游樂,那一刻,又變得熱鬧起來。 而他長眠于青山腳下,也可目睹這一盛世繁華。 第156章 殊途同歸 ◎行過的每一寸土地,我都眷戀◎ 韓昭昭收到這封信的前幾天, 匈奴還處于一片混亂當中。 老單于已死,幾個兒子圍繞著單于之位展開了激烈的爭奪。 其中,以右賢王勢力最大, 可惜,螳螂捕蟬, 黃雀在后。老單于的另外幾個兒子又聯合起來,擊殺了右賢王, 接著,幾個人之間又爭斗起來, 總算決出一個勝負, 立了新單于,但是損失十分慘重。 而江星闌趁此內斗的機會整理右賢王的舊部,又收攏了部分流落在匈奴境地內的中原人。 這一晚上,是她這些重整起來的軍隊與匈奴新單于角逐之日。 入夜了, 草原上一片耀眼的火光,兩邊匈奴的軍隊對峙,馬的嘶鳴聲,刀劍的碰撞聲不絕于耳。 哪怕這場戰爭沒有打起來,雙方也已經是躍躍欲試了,恨不能立刻沖上沙場, 決個高低勝負出來,兩方相隔的都是血海深仇。 將軍,單于喚您。 匈奴人用了中原人的稱呼, 喚江星闌為將軍。 他指了指遠處的那間坐落于低矮起伏的山丘之下的帳篷。 好, 我過去。 江星闌的眼中有火苗在跳動, 微微一笑, 揮揮手, 點了幾個隨從跟著她。 這位新單于是老單于的小兒子,是右賢王的弟弟,也是有些能耐的,手里掌控了些兵馬,當年,也是頗受右賢王重視。 沒想到,她用了些手段,也讓他升起了追逐權力的欲望,加入了這混亂當中,成了這些兄弟當中暫時的贏家。 這次,是他們二人的決斗,一邊是疲弊之兵,一邊是烏合之眾,都不愿意再去打了,也耗不下去了,便將生死放在了兩邊的首領身上。 這回,是兩個人走進屋子,可最后出來的只能是一個人。 江星闌沒有絲毫的慌亂,帶了幾個人,步伐穩健地進入營帳當中,果見單于烏頓端坐于營帳中,舉了一個大碗,在飲酒。 酒是好酒,也是烈酒,甫一挑開簾幕,便嗅到了辛辣的氣味。 我就知道,你會來,要不要喝一碗? 見到她,便倒了一大碗酒,清亮的液體晃動。 不喝了,我受不住這么辛辣的味道。 江星闌拒絕,他只是笑笑,也沒有再說什么,抑或是逼迫她喝下。 姑娘的手段可真是高超啊,不費一兵一卒就挑動起內亂來,讓我們損兵折將,弒父殺兄。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有欲望。 江星闌坐下,燭火下,幾根纖細的手指動了動,緩緩開口道。 她開口笑了,平淡卻有暗藏深意。 姑娘手段真的是狠辣又會把握人心,敵得過千軍萬馬,也敢來赴我的邀約。 怎么,你不是也來了。至于這手段,也是在這么多年的落難生活當中摸索出來的,若是沒有這覺悟,怕是早就成了一縷亡魂,被禿鷲啄食。 她坦然地將痛苦娓娓道來,回憶起來的時候,似乎也在她的心里激不起來太大的波瀾。 姑娘若是勝了,是要帶著軍隊回到中原,支援陳子惠一行人? 是。 她直言不諱。 拿著匈奴的軍隊支援中原,這便是你在匈奴這么多年忍氣吞聲,遭受無數謾罵也要做的事情嗎? 是,因為我是中原人,我的身上流淌著的是中原的血脈。離家去國千里,無時無刻不想歸家。 因為侵略與兩族之間的融合,匈奴人當中也有不少是中原人,其中的恩怨糾纏,所謂的歸家,也有帶上他們的意思。 說這句話的時候,江星闌緩緩起身,燭火勾勒出她身形的剪影,婀娜多姿,不由引得人往此處多望上幾眼。 當年,也就是這么一望,便引得他神魂顛倒,不可自抑。 一步步攀上爭奪權力之路,也是為了奪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