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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皇帝, 陳子惠于離家一事狀若無意, 又表了一番忠心。 說罷, 又道:陛下可否允許我帶著我夫人去中山郡? 為何? 問完, 他就意識到是為何了, 新婚夫妻,如膠似漆。 這問話就變成了:在中山郡,你能確保她的安危嗎? 中山郡多有楚王的勢力盤踞,又有匈奴人,是危險之地。 可陳子惠卻點頭,說能。 中山郡的形勢再兇險,可韓昭昭是在他身邊的,還有幾分保障,若是人在洛陽,天高路遠,為他勢力難及的范圍,出了什么事情,他更是無措。 那你便帶她去吧。 看著這個少年,皇帝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也曾有過這般意氣風發之時,只是陳子惠比他當時更甚,欲破匈奴,平天下,滿懷壯志。 還有與他新婚妻子的那份感情,對比自己凌亂不堪的生活,一切都讓他羨慕至極。 陳子惠對他拜了三拜,又是對他見了對長輩的禮儀,拜完后才離去。 陽光將他的身影吞噬。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皇帝嘆息出聲,若得子如此,何懼楚王,何懼天下不平,可惜這只是他的幻想,他還要防備著陳子惠。 離了宮殿,陳子惠的心情放松了下來,出了宮門,騎上一匹馬,在街上疾馳而過,馬蹄過處,一片雪屑揚起。 日影西斜,將一人一馬落于街上的影子拉長。 到了府邸,他躍下馬,剛推開門,便見到遠處一片明艷的紅色游動過來。 明艷的紅色與一地的白雪相互映襯,直撞入他的心扉。 到了他跟前,撲到他的懷中,一雙手攬住了他。 你回來了。 聲音里帶有幾分欣喜,如同久別重逢。 是我回來了。 陳子惠的手搭到她的肩膀上。 待到近處,他才注意到她的臉頰上有些泛紅,是被寒風吹得,撫上去冰涼。 你等了我多長時間? 有些時候了,或許中午的時候便在這里了。 坐在窗前,看著街前人來人往,卻不見陳子惠的音訊,派去打聽的人回答說陳子惠在大殿外站了幾個時辰,后進入殿中,又過了些時候,才走出了殿門。 其實已經是將近傍晚了,按照衛國婚禮的習俗,此時都該是新人見賓客的時候了。 只是,此時因為昨日的動亂,滿堂無一賓客,甚是蕭索,唯有這一身紅衣的人是天地間最熱烈的色彩。 陛下同你說了什么? 陳子惠對她如實說了。 韓昭昭明白皇帝對于此事的重視程度,倒是有些奇怪皇帝最后如何讓他出來的。 是我同陛下說,我夫人還在家中等我。 夕陽下,一片金光灑到他的臉上,臉上是融融的笑意。 不過,后日我便要啟程去中山郡。 陳子惠吐出一口氣來。 新婚后的第三日,便要啟程北上。 無妨,我與你一同去,若是這一次能修通貫穿南北的運河,能平定匈奴,也是我素來所愿。 從昨日江星闌帶著匈奴人北返,韓昭昭就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朝中擇不出人來,便要他去。 她的腦海忽然冒出來方才在房間里梳妝時,亦真亦幻的情景。 女子一襲大紅的喜衣,纖細的手指挑起羅帷,目光望向北邊層巒疊嶂的群山。 聲音飄蕩在她的耳畔:我相信我夫君定能安定天下。 韓昭昭再一抬眼,望向陳子惠,見到臉上的笑意,心頭一緊。 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浮現在眼前,若是說安定天下,他也是可以的,只可惜,與她為仇。 陳子惠聽了她的話,對著她是笑了,但是自己的心里是難以抹去的愧疚,握住她的手,帶著她步入廳堂。 新婚原本是要宴賓客的,但是韓昭昭之前說過不喜熱鬧,便一切從簡,可即便是從簡,也不該是這般蕭條的景象。 誰不喜張揚熱烈,便是如他這般的人,被世事磋磨,也最愛著鮮衣。 若是有機會,等安定下來之后,再與你行一次成婚之禮。 不必了,我覺得這般就很好。 本來對此就不抱什么希望,這場婚禮于她來說,不過是草草了事。 有時候,她甚至感覺自己脫離了這身打扮精致,鳳冠披霞的身體,飄蕩在空中,看向屋里屋外拉紅綢,支紅帳。 除了沒有賓客宴飲,其余的皆無一點兒蕭瑟之景。 走入廳堂,入目的亦是一片喜慶而熱烈的紅色。 按照衛國的婚俗,迎親跨火盆之后,該是拜堂,拜雙方父母,可惜,今日雙方的父母都不在。 高堂之上,擺了兩把椅子,空無一人,后面是一張桌子。 陳子惠帶著她走到了這面前,告訴她這上面擺著她母親與他的父母的牌位。 韓昭昭走近去瞧,見到三個牌位立在桌子上,從右到左依次為她母親、陳子惠的母親、陳子惠父親的。 看向自己母親牌位上那個熟悉的姓氏,她的心里不禁一揪,母親逝世于她出生當日,她與母親的生命交叉只在一點,父親也很少與她提起母親,因此,對于母親,她無太多的印象,只知她的姓氏,還有,她是一個很溫柔寬厚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