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蕭弄慢悠悠開口:“從小聽著本王的故事長大?” 鐘宴笙:“……” 年紀怪大的人了,心眼怎么那么小呢。 蕭弄看著他,靠在寬大的椅子上拍了拍的腿。 方才下面還一群人呢,鐘宴笙不大好意思,磨磨蹭蹭了會兒,才紅著耳尖蹭到蕭弄腿上坐下。 蕭弄順勢埋頭在他懷里,深深吸了口氣。 鐘宴笙被他的動作弄得耳尖更紅了:“好、好啦?!?/br> 蕭弄不僅沒放開他,反倒腰上一緊,抱他更用力了,高挺微涼的鼻尖抵在他脖子間,跟只大狗似的沉醉嗅聞:“本王過兩日就要去漠北了,抱都不肯讓抱一下了?小沒良心的?!?/br> 抱當然是能抱的,但是在這個平時群臣議事的大殿里,鐘宴笙實在心虛:“可以的……我們先回去吧?!?/br> 回去抱多久都可以。 蕭弄還是沒放開他,語氣正兒八經的:“別動,這是在治病?!?/br> 鐘宴笙:“啊……???” “樓清棠開的方子?!笔捙拇桨耆缬腥魺o擦著他的脖子,呼吸微涼帶著笑,“萬一離開你頭疾就爆發呢?!?/br> 聽他這么一說,鐘宴笙立刻不掙扎了,鴉黑的眼睫顫了顫,將束高的領子拉下來,露出布滿了痕跡的脖子。 “那你……多親親我?!?/br> 鐘宴笙回摟住他的脖子,對上蕭弄抬起的深暗眸色,柔軟的唇瓣落到他嘴角。 “讓我的味道在你身上沾久一些?!?/br> 因為這兩句話,蕭弄出發前幾日,鐘宴笙都沒能從床上起身。 蕭弄離開的前一夜,屋里的地龍燒得格外熱,地上新換的羊毛毯子柔軟厚實,鐘宴笙滿身是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膝蓋還是蹭紅了,恍恍惚惚地想往門邊爬,去呼吸一口清涼的空氣。 蕭弄看著他爬遠了,才拽著他細瘦的腳踝將他一把拖回來,眸色深深看他一眼,埋頭到他退間。 良久,鐘宴笙軟趴趴地躺在羊毛毯子上,眼淚一掉一串,懷疑蕭弄是不是想在離開前把他弄死時,蕭弄抬起頭,喉結滾了一下,把他摟進懷里,裹上柔軟的蠶絲被:“還覺得本王年紀大嗎?” “……” 蕭弄難得柔和地啄他的唇瓣,嗅著他的氣息,滿意道:“沾滿迢迢的味道了?!?/br> 迢迢也沾滿了他的味道。 鐘宴笙的思維已經很渙散了,還記得躲他,努力抬手推開他的腦袋:“……不許親我?!?/br> 蕭弄抱著他往溫泉池去,好笑:“怎么又嫌棄自己?” 鐘宴笙腦袋縮進被子里,只露出雙紅紅的眼睛,隔了好久才想起自己要問什么,沙啞道:“我讓衛綾熬了藥,你記得喝?!?/br> 他趁蕭弄跟展戎談話時,偷偷割破指尖取的血,熬了上次樓清棠寫的方子。 蕭弄就是發現他手上的口子了,才折騰了他半晚上。 鐘宴笙被放進溫泉池里,疲憊困乏至極,睡意籠罩上來,他知道睡著后一睜眼可能蕭弄就不見了,拼命抓著他的手不放:“哥哥,你早點回來?!?/br> 蕭弄也下到溫泉池里,在朦朧的裊裊水霧里,容色都顯得柔和了許多,哄著他承諾:“兩月內若是不回來,讓踏雪后空翻給你看?!?/br> 鐘宴笙咕噥了聲:“……你放過踏雪吧?!?/br> 哪有大貓貓會這個的,他不好騙了。 蕭弄低低笑了聲:“迢迢真的變聰明了?!?/br> 鐘宴笙不覺得這是在夸他。 說他變聰明了,豈不是就是在說他以前笨笨的。 所以他用膝蓋蹭了下蕭弄,被水濾過了力道,綿綿軟軟的,不像打人,更像是勾人。 在溫泉池里又被折騰了會兒,鐘宴笙還沒擦干就累得睡了過去,睡過去的時候,隱約聽到蕭弄叮囑他乖乖待在宮里,等他回來。 隔日醒來的時候,天光已然大亮,這幾日都摟著他的有力臂彎已經不見了,大床另一側空空蕩蕩的,只留存了幾縷熟悉的冷香。 鐘宴笙心里一突,穿著寢衣腿軟著下了床,踉蹌了幾下才扶著東西到了門邊,拉開門喊:“衛綾?” 守在屋外的衛綾應聲而來:“小主子有何吩咐?” 鐘宴笙問:“哥哥走了嗎?” 衛綾看他難過低落的樣子,心里嘆了口氣:“卯時便走了?!?/br> 鐘宴笙怔了會兒,只覺得四處都空落落的,像是第一次進宮那晚,眼睛發脹:“哦……” 蕭弄輕手輕腳地離開,只在他眉心上親了一下,沒有吵醒鐘宴笙。 只是和十六歲那年,帶著人赴往危險重重的漠北時的心情不一樣,多了幾縷縈繞心頭的柔軟牽掛。 蕭弄的離京讓京中的氣氛有些微妙。 不過在他離京之前,鐘宴笙便已經在群臣面前亮了相,有衛綾召集的太子舊部、淮安侯與幾個舊友的暗中助力,以及一些朝中老臣的默認,磕磕絆絆地鎮住了場子,在內閣的輔佐下,也算接管住了大權。 好在鐘宴笙之前給老皇帝讀過很多次奏章,又一直看著蕭弄處理,學著批注過,上手得也挺快,不算太焦頭爛額。 見著弱不禁風似的鐘宴笙居然緩緩站穩了,京中一些別有用心的視線只好又撤了開去。 半個多月后,兩樁舊案翻案的消息把京城掀得天翻地覆。 首先便是先皇后母族的冤案,當年因為幾個族人,牽連了一整族,連辭官歸隱的老太傅也被抓回大牢,晚節不保,受盡折辱而死。 其次便是先太子裴羲的舊案。 鐘宴笙很清楚,父親當年的確是動了謀反之心,也實施了,還差一點成功了。 按律的確是謀反之罪,可君若不似君,臣又何非臣。 老皇帝改寫了那么多東西,也該他改寫了。 兩樁舊案一掀,鐘宴笙又掏出了趁著老皇帝犯癮時,逼著他口述的罪己詔與圣旨,以老皇帝這封反省罪過的詔書,徹底翻了案。 先太子的名字不再是個忌諱,他也不是什么十一皇子。 那些蒙塵的靈牌,終于能抹去灰燼刻上名字,光明正大地拜祭。 鐘宴笙親手捧著父母的靈牌奉回宗祠,認認真真地磕頭上香。 衛綾與舊部也為先太子上了香,抬頭看到太子的名字時,還有些恍惚。 這些年他們都是被朝廷追殺的逆賊,日夜困在那場東宮的大火里,未料有朝一日,竟能走出那個火場。 翻案之后又忙活了幾日,鐘宴笙才收到了蕭弄的信。 漠北情況緊急,軍務繁重,這是蕭弄傳來的第一封信,熟悉的字跡一映入眼簾,鐘宴笙就感覺鼻頭發酸,捧著仔仔細細看。 “行軍途中,忽聞啾啾之聲,圓絨一團,可憐可愛,以為是迢迢,原來是小鳥?!?/br> 鐘宴笙:“……” 這個壞狗,都不在京城了還要說他像小鳥兒。 蕭弄的信里沒幾句正經話,隔著千里路也要調笑鐘宴笙一把,最后才輕描淡寫地提了提漠北的情況,表示一切如常,十分安寧。 鐘宴笙看完信,才發現信里還夾了搓灰白色的毛,應當是踏雪不小心落進來的。 想必是蕭弄夜里披著袍子寫信的時候,踏雪就甩著蓬松的大尾巴趴在旁邊,兩雙藍色的眼睛都望著桌上的信。 蕭弄有時候跟踏雪很像,踏雪有時候也很像蕭弄。 鐘宴笙一想到那個場景,心里就暖融融的,仔細收好了信。 不知道蕭弄的頭疾怎么樣……走之前沾滿了他的氣息,還喝了藥,應當不會出變故吧? 當天下午,又一封信遞上了書案。 鐘宴笙還以為又是蕭弄的信,急匆匆地拿過來一看,才發現是樓清棠的。 估摸了下上次樓清棠來信的時間,這會兒樓清棠應當是從西蜀趕到漠北了。 鐘宴笙拆開信,幾個狂亂的大字瞬間扭曲著爬進眼睛里,抒發著樓清棠由衷的感嘆。 “親娘??!漠北怎么比我二舅爺三十年沒收拾過的茅廁還亂?。?!” 鐘宴笙:“…………” 作者有話說: 迢迢是柔軟(也可以是yingying?)的牽掛?! ∈捖劄懯且荒ǘ嘤嗬淠臓繏欤ㄊ捖劄懀焊?!……)?! ∠古澳_寫信,樓大夫后腳打臉,好兄弟是這樣的。 第八十六章 蕭銜危, 大騙子! 什么叫漠北一切如常,十分安寧,蠻族騎兵一聽說大雍的定王回來了, 就嚇得屁滾尿流滾回草原上帶孩子了? 鐘宴笙抓著樓清棠的信, 氣得磨牙。 要是蕭弄就在他面前, 他非得狠狠咬一口蕭弄不可。 樓清棠從蜀中出發趕路,路上應該是沒打探消息, 一到漠北,才發現漠北亂了起來,滋哇亂叫地給京城發了信來。 同在漠北, 樓清棠應當能撞上蕭弄的吧, 有蕭弄在, 也不會出什么大亂子。 信里還有內容, 樓清棠一急起來,字寫得極為狂亂扭曲,鐘宴笙瞇著眼仔細辨認。 從老皇帝和淮安侯那兒了解到的蠱毒情況, 鐘宴笙和蕭弄都用信鴿傳去給樓清棠了,樓清棠對蠱毒了解得更多,信里剩下的內容是對蠱毒的一些猜測。 頭疾每發作一次, 就更嚴重一分,上次在春風谷, 蕭弄頭疾已經嚴重到影響神智,不能再犯了, 若再有下一次, 恐怕蕭弄會徹底喪失神智。 鐘宴笙讀完信, 心里頓時一陣發沉。 以往蕭弄的頭疾, 一倆月會發作一次, 跟他天天待在一起的時候,蠱蟲就比較老實,不怎么鬧騰,倆三月也不會發作。 現在蕭弄已經離開了快一個月。 他們從沒分開這么久過,就算蕭弄離開前……沾滿了他的味道,又喝了用他的血作引子熬的藥,也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心底若有若無的擔憂被樓清棠清晰地寫在了紙上,鐘宴笙深吸了口氣,攥著信擰著眉在書房里轉來轉去半天,恨不得能生出對翅膀飛去漠北。 坐下來寫回信的時候,他恍惚明白了侯夫人從前為什么總是會去拜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