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等霍雙都要跨出門檻了,鐘宴笙才想起來叫住他:“第一封是傳給王府的,第二封是傳給樓大夫的,別搞錯了?!?/br> 蕭弄那么要面子,可不能給他發現他偷偷向樓清棠詢問這個,給他發現了,鐵定沒他好果子吃。 哥哥……學得很快,手指還很長,光用手指就能折騰死他了。 霍雙低頭瞅瞅手里的兩封信:“是?!?/br> 鐘宴笙安心地坐了回去。 霍雙還是很靠譜的,比云成、蕭聞瀾和樓清棠都靠譜,可以放心信任。 作者有話說: 瞎弄:) 猜猜會不會又有人信任破產(x) 注: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光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度f歷野獲編》 明朝光祿寺的膳食出了名的難吃,皇帝又不得不捏著鼻子吃,剛好太監們沒有什么其他的世俗欲望,很多喜歡鉆研美食,后期皇帝就吃太監這邊的飯菜了,改善了下伙食( 第七十九章 前幾日霍雙才故意在老皇帝面前暴露, 讓老皇帝揪了兩個倒霉鬼拉去凌遲,現在在老皇帝那邊演的是“疑心自己被發現,惶惑不安”的戲本, 隔了一個時辰, 才擺脫了盯著他的人, 到了以往傳遞密信的地點。 沒想到今日的接手人居然是展戎。 霍雙與定王府往來,負責傳遞消息的中間人都是展戎。 雖然倆人兩看相厭, 不怎么對付,但介于主子的關系,也只能捏著鼻子謹慎共事。 不過成功向養心殿插進暗樁之后, 展戎就很少親自過來了。 霍雙也很少再親自來傳信, 但今日鐘宴笙很鄭重的樣子, 還是兩封信, 他就親自來了。 倆人大眼瞪小眼了下,展戎才抱著手,不陰不陽哼了聲:“主子讓我進宮看看小殿下的情況, 你瞪我做什么,不想干活就別親自過來啊?!?/br> 霍雙木著臉掏出兩封信:“第一封信交給定王,第二封信傳給樓大夫?!?/br> 回來之后, 鐘宴笙跟蕭弄幾乎天天寫信,傳來傳去的, 展戎都習以為常了,隨意“哦”了聲, 接過信, 朝著明暉殿的方向看了眼:“小殿下這幾日心情如何?殿下安排的廚子小殿下還滿意么?” 鐘宴笙這幾天都挺高興的。 天天跑養心殿去看熱鬧, 反正老皇帝自顧不暇, 也管不著他。 加之飯菜沒那么難吃了, 伙食好了,臉色都紅潤不少。 霍雙雖然很不喜歡展戎的性子,但還不至于連這個都不回答:“尚可?!?/br> “嘖,什么叫尚可,話都不會說?!?/br> 霍雙現在已經沒那么容易被展戎激怒了,面色冷然,一板一眼地提醒:“第一封是遞交給定王的,第二封是給樓大夫的,不要弄錯……” 說多少遍了,展戎把兩封信囫圇塞進懷里:“屁話真多,啰唆。走了?!?/br> 待出了宮,回到定王府,展戎把兩封疊在一起的信掏出來,才發現信封上都是空白的。 以防萬一嘛,防止有人偷看,沒寫字也正常。 但是哪封是給主子,哪封是給樓大夫的來著? 霍雙那個悶葫蘆,也不說清楚點。 展戎躊躇了一下,又不敢擅自拆信查看,為了避免送錯信,跨進蕭弄的院子時,干脆將兩封信一起遞了進去:“主子,有小公子的信?!?/br> 給樓大夫的信,讓主子看到了想必也沒關系。 有什么不能看的嘛,都是一家人。 宮里關于德王的信報,早就如雪花般飛來了,蕭弄已經看過了,正披著身寶藍色的袍子,懶洋洋地靠在廊柱上,一只手無聊地提著馬鞭,隨意輕甩著。 聽到展戎的回稟,才抬眸掃過來,多了分認真:“拿過來?!?/br> 廊下的大貓甩著尾巴,眼神炯炯地盯著那條馬鞭,灰藍色的獸瞳追隨著馬鞭飛揚的軌跡,發出低低的嗚鳴聲,驟然撲上去追逐著鞭子,玩得興致勃勃。 展戎把信遞上去,站在旁邊,看踏雪飛撲來飛撲去,撈著大爪子抓馬鞭,心里羨慕極了。 什么時候,踏雪才愿意跟他一起蹴鞠呢。 蕭弄靠在柱子上,單手拆開信,熟悉的字跡一映入眼簾,嘴角便不自覺地噙了淡淡笑意,逐字逐句看下去。 然后笑意慢慢消失。 變得面無表情。 最后眉梢輕輕挑了下,神色顯得古怪,像是想笑,又像是氣極了。 展戎驚惶:“?” 以往主子看小殿下的信,不都看得很高興,哪怕上一瞬還在發火,下一刻也會露出笑容,這是怎么了? 哦對了,有封信是交給樓清棠的。 展戎揣測著莫不是小殿下生病了,想偷偷越過主子找樓大夫,才叫主子生氣了,嘴上小心補充:“主子,有一封信是小公子要傳給樓大夫的?!?/br> 蕭弄看完信里最后一段,火大得差點把信紙揉成一團,嗅到上面還沾著的一點幽微蘭香,才停頓了一下,將信紙重新抻直,撫平褶皺:“哦?!?/br> 疑似隱疾,力不從心,陽而不舉是吧。 蕭弄心里都要氣笑了。 鐘宴笙,等著的。 下次他非得叫那小家伙親口把這封信讀給他聽不可。 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這個時節的小雨綿綿密密,涼浸浸的,若是在雨里走一圈,能從骨頭縫里泛出冷意來。 鐘宴笙突然了個噴嚏,揉揉鼻子,覺得應當是吹涼風了,噔噔噔跑到窗邊關好窗戶,從窗縫里見霍雙冒著雨回來了,邊吩咐馮吉拿碗姜湯來,邊隨口問:“信都傳出去了嗎?” 展戎再不著調,不至于弄錯吧。 霍雙不放心了一瞬,才點點頭:“回殿下,已經傳出宮了?!?/br> 霍雙做事靠譜,鐘宴笙放下心來,悠閑地捧著腮聽窗外的雨聲。 這個秋日真是好事成雙呀。 德王意圖向陛下下毒,被擒下關入詔獄,是當著許多名太醫的面發生的事,人多嘴也雜,再加之有心看熱鬧的人不少,老皇帝想壓都壓不下。 上午發生的事,晚上已經傳遍了,震驚了所有朝臣。 怎么有人敢在皇帝的地盤、當著七八名太醫的面干這種事??? 可是一想到干這事的,是一貫眼睛長在頭頂上、驕縱傲慢的德王殿下,又覺得……是德王能干出來的事。 但這也太離譜了,他怎么敢的? 百官的腦子里一會兒百思不得其解,一會兒又覺得好像能理解。 奉詔入京這兩年,德王干的破事可不少。 私宴大臣,擅闖宮廷,當朝踹打彈劾自己的御史,據說還參與販售私鹽,只是未見實據,連私德也有問題,染指弟弟的未婚妻,事發后太常寺卿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兩腿一蹬。 與他的封號“德”可半點關系也沒有。 這么多破事,陛下居然還忍著,不斷給德王擦屁股,儼然是要將他當做繼承人培養的樣子,御史們都氣瘋了,這兩年彈劾德王的奏章,快趕上彈劾蕭弄的多了。 不過在尋回那位據說是十一皇子的小殿下后,陛下對德王的態度就冷淡了許多,這些日子德王殷切地討好陛下,也沒得過好臉。 這位德王殿下也是從小到大被嬌縱壞了,怕是見陛下日漸力衰,又不再偏袒自己,惡向膽邊生,做出這種事,似乎也不足為奇了。 大臣們大多不喜歡德王,見德王終于翻了船,心里大多喜大于驚,紛紛等著看熱鬧。 不過讓大伙兒略微失望的是,德王骨頭還挺硬,雖然自小被慣大,心高氣傲又目空一切,不過他腦子還沒蠢到會真的承認自己藥里有問題的,被關在陰寒的詔獄里一晚上,硬是沒有松口,有點力氣就叫囂著要見陛下澄清冤情。 畢竟他的確沒有真的下毒——就算太醫檢查了藥渣,頂多也就發現藥性相沖,會對老皇帝身子有損,他不通藥理,不懂也很正常,把府里的藥師推出去頂罪就是了。 想必老皇帝只是一時氣急了。 念及從前老皇帝對自己的包容疼愛,德王心里還殘存著點希望。 但這個希望很快就破滅了。 當晚,錦衣衛就去了德王府,帶走了德王妃、德王世子以及府里的幕僚,德王府的一眾只知道德王被抓進了詔獄,也不知道情況如何了,人心并不齊,稍微上點刑,便交代了。 于是隔日,德王如愿以償地被帶去見到了老皇帝。 德王被押上來的時候,鐘宴笙也在養心殿看熱鬧,今天老皇帝像是被德王氣清醒了點,沒有把他趕出去,反而留他在書房里。 和以往的親昵之態不同,他這次沒被叫去坐在老皇帝身邊,而是站在下面的。 站了會兒,鐘宴笙的小腿酸酸的,有點后悔沒在屋里多睡會兒就過來了。 就在這時,德王被押上來了。 在詔獄里待了一晚,曾經高高在上的親王發冠也不知道丟哪兒去了,頭發散亂滿身狼狽,容色憔悴,看到鐘宴笙,也沒了以往的不屑高傲之態,只急著撲向老皇帝的書案前,開口就喊冤:“父皇!父皇您明察秋毫,兒臣當真不知道,若是藥里有毒兒臣怎敢以身涉險……” 老皇帝被田喜扶起來,慢慢走到了德王身邊。 昨日綿密的細雨持續到現在也還沒停,跪在地上地板冷滲透滲的,天色太陰,德王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膝蓋骨頭縫里也在發冷,話音就不由頓住了,囁嚅著又叫了聲:“父皇?” “啪”地一聲,德王臉上一痛,被扇得偏過了頭。 那一聲太響亮,鐘宴笙嚇了一跳,不由往后退了退,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抿著唇沒發聲。 德王被扇得蒙了會兒,腦子里嗡嗡的,一股寒氣竄上后背,當即就明白了。 就算他咬死了不開口,府里那群幕僚也會開口,那群人不過就是群因利而來的食客,有幾個是真心奉他為主的? 為了保自己,恐怕有不少人都會出賣他。 父皇知道他在藥里動的手腳了。 他腦子里嗡嗡的,腿登時一軟,聲音也沒了底氣:“父皇……” 老皇帝背著手,冷冷開口問:“給你藥方的人是誰?!?/br> 除了不好掌握的蕭弄,老皇帝對每個人都了若指掌,清楚他們身邊多了誰,兩個月前,德王身邊突然出現的幕僚,他自然也知道。 德王訥訥道:“兒臣……兒臣也不知道,他自稱囚瀾先生,從未露過面?!?/br> 鐘宴笙眨眨眼,心里記下這個名字,等著回去跟蕭弄說。 押著德王的錦衣衛隨之低頭稟報:“回陛下,昨日抓來的人里,沒有這號人物?!?/br> 老皇帝望著德王,目光里逐漸透露出不加掩飾的嫌惡之色:“廢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