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定王蕭弄??? 哪怕他們待在這深山老林里,也聽過蕭弄的名字,畢竟蕭弄年少成名,故事早早流傳整個大雍,就算后面關于蕭弄的傳言越來越可怕,但他鎮守邊關抵御外敵是事實。 京城的貴人害怕蕭弄,但大多數百姓連同這些山匪,其實是更感激敬佩蕭弄的。 只是……這不是三十萬的男寵嗎?怎么忽然就搖身一變,變成定王殿下了! 方才還在深沉感嘆“以色事人”的李一木尤為震撼,不住地往鐘宴笙和蕭弄身上猛瞧。 周圍一片窸窸窣窣的sao亂,蕭弄不為所動,臉上依舊沒有表情,冷冷重復:“不可以?!?/br> 又開始重復說話了,跟昨天非要幫鐘宴笙“舔傷口”似的。 鐘宴笙趕緊杵了他一下,示意他別開口,蕭弄皺皺眉頭,不太樂意,但很聽話地閉上了嘴。 鐘宴笙有種小動物般的直覺,很擅長分辨別人的好意與惡意,他在這位大當家身上,沒有感受到什么惡意的存在。 但他也不敢一個人面對山匪頭子,望著大當家問:“您想對我說什么?” 大當家沉默良久,道:“很多,很重要的事?!?/br> 他們不過初見,怎么會有很多話,還很重要? 鐘宴笙不解地偏了偏頭:“不能當著其他人的面說嗎?” 大當家搖頭,眼神倏然變得堅定:“您如果擔心我會對您不利,我這就自斷雙臂?!?/br> 鐘宴笙給他的話嚇了一跳,趕緊阻止:“??????這就不、不必了!” 看來大當家是真的很想跟他單獨說說話。 鐘宴笙遲疑了好一會兒,扯了扯蕭弄的袖子,小聲叫:“哥哥?” 蕭弄垂眸與他對視片刻,霧蒙蒙般的藍眼睛恍惚間有那么幾瞬恢復了以往的清明,鐘宴笙還不是很確定的時候,蕭弄又抬起了頭望向展戎。 展戎挑釁了霍雙那么多次,沒想到會被霍雙救了一把,心里還在不忿,就算方才他被砍到了,也頂多受重傷。 被霍雙救下,多丟臉??! 他沒把布巾扯下來,收到蕭弄的眼神,麻利地從腰間摸出個藥瓶,倒出枚紅通通的藥,遞給大當家,冷漠道:“吃下之后,渾身無力,過一盞茶的時間,不吃解藥,毒發身亡?!?/br> 其他山匪哪聽過這么陰毒的東西,面色都變了:“大當家,不能吃!” “有啥子話在外面講嘛,可不能瞎吃毒藥??!” “首領,慎重?!?/br> 在一片阻止的聲音里,大當家一刻也沒有停滯,伸手接過藥丸,當著所有人的面咽下了肚。 “現在,可以讓在下與鐘小公子單獨說話了?” 鐘宴笙看他吃得那么毫不猶豫,糾結了下,點點頭:“那好吧?!?/br> 他朝前走了兩步,又被蕭弄默不作聲地勾著腰帶抓回去,往他手里放了個東西。 掌心里微微一沉,是匕首。 與此同時,一道白影在人群的驚呼聲里沖了過來。 踏雪銜著尾巴,四肢邁得飛快,收起了以往見到鐘宴笙就癱倒露出肚子等他摸的狗腿樣,維持著正兒八經猛獸風范,昂首挺胸地靠到鐘宴笙腿邊,冷冷睥睨所有人。 鐘宴笙看到踏雪,眼前一亮,伸手揉了揉踏雪毛乎乎的大腦袋,眼巴巴地望向大當家:“我的小貓可以跟我一起嗎?” 要避開其他人說話,但是踏雪不是人呀。 蕭弄不在他身邊,踏雪在也很能給他安全感了。 聽到小貓二字,周圍被嚇得大叫的山賊們集體沉默。 大當家:“……當然可以?!?/br> 鐘宴笙這下是真的放心了,跟著大當家跨進了堂屋之中。 跨進來了,鐘宴笙才發現,堂屋正中間,居然設了許多靈牌。 除了正中間的一個靈牌外,其他所有的靈牌都是空白的。 中間那個靈牌上也沒有寫名字,只有五個字。 “先主之靈位?!?/br> 仿佛在忌憚著什么,哪怕躲在這深山之中,也不能光明正大,一旦泄露出去,引來的便是彌天大禍。 大當家似乎思考了許久,小心地啞聲問:“您……后頸上,是不是有一個花瓣形狀的胎記?” 鐘宴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后頸。 那個位置很隱秘,被頭發遮著,就連他自己,起初也不知道這里有個胎記。 他怔然望著大當家,迷惑不已:“你怎么知道……” 話音在見到大當家的泛紅的眼眶時頓住。 鐘宴笙不知所措起來,還想再說點什么緩解下氣氛,大當家突然朝著他嘭地跪了下來,深深埋下頭,話音發顫:“屬下衛綾,見過小主人?!?/br> 作者有話說: 瞎弄:?不準跟我搶小主人 迢迢:慌亂.jpg 無獎競猜瞎弄現在是清醒的還是傻著的~ 第六十三章 鐘宴笙被大當家這突然的一跪驚得愣了半晌, 連忙想去扶他:“你、你叫我什么?你先起來!” 衛綾搖搖頭,依舊跪在他身前,喉間像吞了鐵般, 話音艱澀不已:“當年事變突然, 我等趕到東宮時, 為時已晚,遍地尸首, 火光漫天……我們遵殿下遺志,南下逃遁,隱匿多年, 原來小主人還尚在人世, 原來鐘家一直……” 鐘宴笙扶著他的手停頓住, 腦子里茫然又混亂。 衛綾說的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 可是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叫他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東宮、太子妃、鐘家。 能與這些有關的人,只有一個人。 先太子裴羲。 鐘宴笙長長的眼睫抖了抖, 心底陡然生出一個惶惑而難以置信的預感,輕聲道:“衛大當家,你先把話說清楚, 我到底是誰?我爹娘又是誰?” 片刻之后,衛綾抬起頭, 眼眶已經徹底熬紅了,望著他, 一字一頓道:“您的父親, 是太子裴羲, 母親, 是與太子青梅竹馬長大的太子妃殷宜繁……” 被釘死在十八年前皇城東角門外的先太子裴羲。 淹沒在東宮大火里的太子妃殷宜繁。 當年的血腥氣與灼熱的火光似乎撲面而來, 鐘宴笙的呼吸有些困難,胸膛劇烈地起伏了幾下,直到被安靜趴在旁邊的踏雪用腦袋拱了下手,才回過神來,茫然問:“你為什么那么確定?” “您的眼睛?!毙l綾啞聲道,“與殿下一模一樣,您的長相與殿下也很相似,還有幾分太子妃的神韻,還有您后頸上的胎記,與鐘家的關系,年歲,都能對上……屬下絕對不會錯認,只要當年熟悉殿下的人,都能認出您?!?/br> 鐘宴笙緩緩眨了眨眼:“你到底是?” “屬下是東宮暗衛統領?!毙l綾停頓了下,“只忠心于太子殿下?!?/br> 展戎明面上是蕭弄的親衛,實則統領暗衛。 鐘宴笙明白他為什么看衛綾,會覺得他的氣質與展戎有些相似了,他們都是死士,但和一般的死士又不太一樣。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主人”,都珍惜他們的命,從未將他們看作死物來對待。 衛綾沒有必要撒謊,更沒必要為了欺騙他,毫不猶豫地吞下展戎給的毒藥。 他真是先太子裴羲的暗衛統領……鐘宴笙也真的是先太子的孩子。 鐘宴笙抓著踏雪的耳朵尖尖,不可思議道:“所以陛下其實是……” “您的祖父?!?/br> 提到當今圣上,衛綾的面色變得無比難看:“霍雙南下后與我取得聯系,說陛下讓他找到一個少年,帶回宮稱為十一皇子,屬下就感覺不太對?!?/br> 鐘宴笙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轉不過來了,心底的疑惑一重接著一重冒出來,心里亂糟糟的,很想回頭去找蕭弄問問他的意見,忍不住用手使勁揉了揉踏雪的腦袋,勉強將思緒整了整:“我想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知曉當年發生什么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見證過京城是被如何血洗的,不敢再說。 鐘宴笙疑惑了很久,直到在山洞里,聽到了萬洲透露的一點真相。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為什么會選擇逼宮,老皇帝到底做了什么? 到這會兒,衛綾也冷靜了點,深吸一口氣:“這件事,得從先帝說起?!?/br> 先皇順帝膝下有六個皇子,當今陛下排行第三。 幾位皇子都對龍椅虎視眈眈,但卻沒有人的光輝能掩過當年的康文太子——康文太子是順帝的嫡長子,也是當今陛下的大哥,冠蓋京華,才學博通經籍,光風霽月。 朝中臣子大多都對東宮滿意,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待順帝退位后,康文太子必然能繼承大統。 彼時當今的陛下才學平平,貌不驚人,母家也只是個破落小族,其他幾個皇子都有人支持,只有他沒有,甚至還會受到幾個兄弟們欺負。 康文太子仁善,總是會出手相護,還時常將三弟帶在身邊,一起聽學。 當年為康文太子講學的太傅,乃是瑯琊大族出身的大儒,膝下有位千金,與康文太子和當今陛下的關系都很好,三人算是青梅竹馬一同長大,所有人都覺得,太傅的這位千金會與康文太子結親,成為太子妃,再在未來成為皇后。 但所有人都沒想到,太傅家千金居然選擇了嫁給三皇子,更沒料到,自此之后,康文太子開始了頻繁的生病。 他病得越來越嚴重,開始不斷嘔血,太醫院上下都查不出問題,被暴怒的順帝拖下去砍殺了一片。 國之大任,自然無法交托給連病榻都下不來的康文太子,但順帝還心存希望,遲遲沒有更改儲君,拖了兩年,康文太子的身子剛有了一些起色,就在一個夜里,突然薨逝了。 大悲大喜傷身,順帝大受打擊,一病不起,而康文太子一死,其他幾個親王也有了動作。 一番血雨腥風之后,當時無人看好的三皇子登上了皇位。 太子太傅家千金的確如眾人猜測,成為了皇后,只是登基的人,和眾人想象中的不一樣。 新皇剛繼位時,并不服眾,民間流傳著一股聲音,說是當今陛下給康文太子下毒,連順帝也是被他毒害的,不少清正的文人寫詩作詞,暗罵新皇得位不正。 皇后誕下孩子時,罵聲依舊未熄,直到裴羲兩歲時皇后病逝,皇帝流露出種種深情的表現,加之太子裴羲自幼便冰雪聰明,頗得朝內朝外喜愛,才逐漸扭回了名聲。 贊頌的人多了,那些關于康文太子的余波也就漸漸平息了。 鐘宴笙對先太子裴羲的情況都知之甚少,對上一代的往事了解就更少了,依稀是記得有這么一位康文太子的,聽完衛綾的講述,站得有些累了,坐到踏雪背上:“我……太子殿下的事,與那位康文太子有關嗎?” 哪怕衛綾有所鋪墊,他也還是被沖擊得不清,一時很難難以喊出“父親”兩個字。 衛綾沉聲道:“有很大關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