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309節
北寧行者二話不說就直攻拓跋鐘面門,可他才剛邁出兩步,就聽身后一聲弩箭離弦之音。北寧行者不得不旋身避開。 落后一步的拓跋鐘的守衛用鮮卑語喊了一句“少主快走!”,說完又一箭射向邀雨。 北寧行者忙騰身去護檀邀雨,砍掉弩箭的片刻,便被拓跋鐘乘機破窗而出,跳進了秦淮河里。 禾依趕忙上前去查看檀邀雨,見她雖然還有意識,卻眼神漸漸迷離,手腳無力還渾身發燙,禾依立刻就心疼地掉了眼淚,“我就說不對勁兒,這船上誰焚什么香我最清楚,怎么偏偏今日這個我就沒聞過……你挺著點兒,我立刻讓人去請大夫?!?/br> 邀雨沒想到,起了呼救作用的并不是那扇窗子,而是禾依的鼻子。她費力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禾依馬上醒悟過來,立刻倒了水給她喂下去。 北寧行者上前給邀雨把了脈,隨即又皺著眉給邀雨喂了顆藥丸子,連多一句解釋的話都沒有。 他并沒有去追拓跋鐘,免得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此時廂房外已經打成了一片,拓跋鐘雖然可能能逃掉,他那幾個手下是肯定一個都走不脫了。 北寧又瞟了眼禾依,似乎對她并不十分信任。盡管檀邀雨沒有避諱禾依的意思,可方才自家樓主還同給她下春藥的人把酒言歡。 別看邀雨處理正事時老辣果斷,可論起與人交往,還是太過單純了。 倒是禾依先反應過來,她是察言觀色慣了的人,察覺到北寧行者瞟她的第二眼,她便起身道:“我去再給你弄點兒水喝?!?/br> 檀邀雨此時才啞著嗓子道:“小心?!?/br> 北寧行者見禾依退出去了,才開口道:“你這中的不像是單純的春藥?!?/br> 邀雨輕點了下頭,表示同意。這日醉她是聽說過的,行者樓里的藥書都有記載。本就是助興的藥物,斷沒可能讓她發不出聲音,還成了軟腳蝦。 不然當初嬌娘給前魏皇用這么猛烈的藥,怕是早就把前魏皇給折騰死了。 嬌娘……?檀邀雨的腦中突然靈光一現,該不會是嬌娘給這藥動了手腳吧?拓跋鐘說他是從嬌娘那里討到的藥,嬌娘知不知道,拓跋鐘是想用在她身上? 檀邀雨晃晃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兒。方才拓跋鐘還說什么來著?他好像說時間來不及了?什么時間來不及?難不成拓跋燾正在派兵追殺他? 檀邀雨想把前因后果理順,可腦子卻越來越混沌,最終只能用嘶啞的聲音說一句,“我們走?!?/br> 北寧行者聞言向外看了一眼,此時打斗已停,拓跋鐘的那幾個護衛在發現自己不敵時,毫不猶豫地就服了毒,此時橫七豎八地躺在花廳里。 北寧行者打了個呼哨,行者們立刻聚集過來,意識到檀邀雨的情況,行者們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檀邀雨有些不好意思,今次雖然有驚無險,自己的清白也算保住了,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輕敵,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行者們其實并不是責怪邀雨,反倒是自責更多。邀雨身為拐點之人的弊端就是容易中毒,而這毒啊、藥啊,有時真是讓人防不勝防,總不能讓她不吃不喝,永不見外人。 幾大杯水下肚后,檀邀雨的神志雖然清醒了不少,可這嗓子卻一點兒都不見好轉,反倒是越來越疼。 北寧行者當機立斷,“如此不是辦法,還是先回行者樓讓南塵行者瞧瞧。大家簡單收拾一下,我們明日便啟程?!?/br> 檀邀雨卻擺手,找來筆寫道:先回仇池。祝融在那兒,或可解。 第六百六十八章 、一夜無人 北寧行者一見邀雨要回仇池,當下就否決道:“不行,仇池太遠了。只有速回行者樓讓南塵行者診治,才能保萬無一失?!?/br> 檀邀雨搖頭,事到如今,還哪有萬無一失這回事兒。 她速速又寫了幾句:拓跋鐘拿走了我的朱家印信。方才他說時間來不及了,我怕是北方有變。若真是如此,我必須先他一步到達仇池,以備不測。建康這邊的事情,暫且擱置。若是仇池生變,北方局勢則再難被我等掌控。 北寧行者雖然明白檀邀雨的顧慮,可他也擔心檀邀雨的身體,若是拐點之人有所閃失,那他們這一輩人的所有努力都會是徒勞無功。 檀邀雨看出了這一點,又寫道:不管他們在那春藥里摻了什么,總歸不是要命的毒藥,無論是拓跋鐘還是嬌娘都不想我死。與其繞路行者樓,錯失戰機,我寧可賭上一賭。 北寧行者看著邀雨寫下的話,又看了看她極其堅定的目光,最后只能嘆息一聲妥協道:“既然如此,我去信一封到行者樓,告知尊者此間情形。南塵行者雖從不出樓,不過……” 北寧行者看了看拓跋鐘方才坐著的案桌。方才禾依進來時,就發覺了那案桌上的小盒就是香味兒的來源,順手就抓了張地毯蓋在了上面。 此時北寧行者直接用地毯將那小木盒包起,面露怒意道:“連同書信將這臟東西也送過去吧,想必南塵行者看了以后,也能配出解藥,到時再送去仇池吧?!?/br> 檀邀雨點頭表示如此甚好。她說話不便,北寧行者便替她安排了一切。禾依見北寧行者他們從廂房里出來了,才又返了回來。 她先是從一個小銅碗里夾了幾片碎冰喂給邀雨,滿臉擔憂道:“雖然不知究竟是什么藥,但你若嗓子灼熱,含著冰片總能好受點兒?!?/br> 檀邀雨含笑點頭,想寫句“謝謝”給禾依,今日若不是禾依機警,還真不知道后果會如何。 可邀雨才剛要去取筆,就被禾依攔下來,“你跟我還用這么客氣嗎?” 這話很暖,不由得讓檀邀雨眼眶一熱,笑得比哭還難看。 禾依心疼地抱住她,安慰道:“你也嚇壞了吧。我知道,外面那些人一看就都是長輩,你不好當著他們的面哭,那就躲在我這兒哭,哭夠了再去找那歹人算賬!我認識的秦十二郎,可不是會被這點兒事兒就嚇破膽的?!?/br> 檀邀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許她今天是真的很氣憤,又或許最近她一直都很失落,又或許是從前縱著她撒嬌的人也都不在了,總之這一樁一件的累積到一處,竟真的讓檀邀雨大哭起來。 她嗓子啞得發不出聲,明明淚流滿面,卻只有禾依聽到了,聽到她哭了。 等禾依的前襟都被檀邀雨哭濕了,邀雨才終于停了下來。她抹干眼淚,禾依又貼心地為她打水凈面,還為她掃了點兒粉,掩蓋了一下哭紅的臉。 邀雨拉著禾依的手,滿眼感激地看看她,又看看外面漸漸升起的太陽。 “你要走了?”禾依輕聲問道。 邀雨點頭。 “要走多久?” 邀雨想了想,搖搖頭。她實在是不知道。 “不要緊,”禾依拍拍她的手,“我在這兒等著你。等你回來,咱們再去泛舟飲酒,不醉不歸?!?/br> 邀雨重重地點了下頭,握緊了禾依的手。隨后她深吸了一口氣,從床榻上站起身。 走到廂房門口,見北寧行者不知何時就守在門口了。檀邀雨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北寧行者卻干咳一聲,“老朽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br> 邀雨癟著嘴笑了一下,算是領下了北寧行者這番好意,無聲地說了一句,“走吧?!?/br> 這日清晨的雞籠山上,學子們一醒來便去敲五學館的門,結果卻無人應門,反倒是門自己就開了。 等眾人進入學館內,卻發現里面已經空無一人了。與來時的萬眾矚目不同,五學館的師生竟在一夕之間,悄無聲息地走了個干凈。 學子們一下子就炸了鍋,他們還有許多的問題想要請教夫子們,還有許多才華未來得及展示,這夫子們怎么說都不說一聲就走了呢?!這一走,豈不意味著,他們還要再等一年?! 可不管學子們再如何吵鬧,走了就是走了。最后大家也只能嘆息一聲“果然神龍見首不見尾”,然后各自打道回府。 檀邀雨并沒有回檀家,而是直接從花船就上馬出城了。她本來也沒什么講究,缺什么路上添補些,到了仇池也就什么都有了。 也正因如此,檀道濟還是從別人口中知道檀邀雨走了。 若不是建康城的人都在議論五學館一夜無人的事兒,檀道濟還以為自己女兒正在花船上與人密談呢。 等他趕回家中,見朱圓圓在門口等他,心里就涼了半截。 朱圓圓也不等檀道濟下馬,立刻迎上去,笑得見牙不見眼,沖著檀道濟便是一拜,恭敬有禮地道:“仇池國中有急事,需要女郎親自回去處置。女郎來不及同您告別,特遣婢子來向大將軍賠禮。這是女郎留給您的書信?!?/br> 檀道濟眉頭皺得死死的,“仇池?她不是剛從仇池回來嗎?怎么就又出事了?” 朱圓圓依舊笑臉相對,“這其中所以,婢子就不大清楚了?!?/br> 檀道濟心里很清楚,朱圓圓就是檀邀雨的情報頭子,有什么事兒是這胖女郎不知道的?說不知,不過就是不能告知。 檀道濟取過書信,見上面只是寥寥幾句告別的話,寫得十分匆忙,心中就更加擔憂,“本將軍可以不過問究竟發生何事,但可否告知她此行是否兇險?可需要家中幫襯?” 朱圓圓含笑答:“若說兇險,女郎便是留在建康也是兇險。至于幫襯,若女郎需要,她一定不會同大將軍客氣的?!?/br> 檀道濟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問了半天等于白問…… “也罷,”檀道濟嘆氣,“本來分家就是為了他們能各自離開建康自保,如此也算是保全了一個?!?/br> 檀道濟方要下馬入府,就聽身后有人喚他:“檀大將軍!” 檀道濟聞聲回頭,見到彭城王那一身介于絳紅與茜紅的外服時,又一次皺起了眉。 第六百六十九章 、怎知不是司馬仲達 絳紅乃是皇上朝服的顏色。彭城王今日穿著如此容易讓人看錯的衣服,不知是何用意。 檀道濟猜測彭城王這是有心試探他,便故作沒留意那衣服一樣,依禮下馬抱拳問道:“不知王爺此來可是有事吩咐?” 彭城王也下馬,笑容和煦道:“本王聽說檀女郎的病好了,所以特來拜訪?!?/br> 檀道濟方才壓下去的不滿又涌了上來?;噬厦髅饕呀洷砻鲬B度,不同意這樁婚事,這彭城王怎么還死纏爛打。 檀道濟淡淡道:“王爺怕是聽錯了。小女體弱,雖然這段時間一直用藥調理著,卻始終不見好轉。她昨日已經隨五學館的夫子們離開建康,回山中修養去了?!?/br> 彭城王漸漸收起笑容,“連檀女郎也走了?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建康,就這么走了?檀將軍該不會是故意誆騙本王吧?” 檀道濟心里滿是對彭城王的不屑,卻沒表露半分,只是帶著疏離地答道:“臣無需誆騙王爺。況且,王爺與臣的小女并無私交,過多拜訪怕是對雙方的名聲有礙,還請王爺斟酌?!?/br> 檀道濟這話說得雖然很客氣,但卻是實實在在地不給彭城王面子。 彭城王聞言臉色就有些不大好。且不說他看上檀邀雨是檀家的福氣,難道他幫檀邀雨除掉楊盛的事兒都白做了? “本王同檀女郎是否有私交,檀將軍怕是也不十分清楚。還煩勞檀將軍將本王今日來過之事告知女郎,至于見還是不見,相信檀女郎會給您個說法?!?/br> 檀道濟正因為女兒不告而別生氣呢,此時一聽彭城王這話,就更加不高興了,一甩袖子道:“王爺慢走,臣就不遠送了?!?/br> 彭城王何曾被別人甩過臉色,哪怕檀道濟再怎么手握兵權,也不過是皇室的犬馬,竟敢對他如此無禮! 彭城王冷哼一聲,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 從檀府的巷子出來,彭城王越想越生氣。路過東街,正巧瞧見一位婦人帶著孩童,從畫坊買了檀道濟的畫像出來。 小孩對那畫像顯然十分好奇,跳著腳伸手去抓,要自己拿在手里看。 婦人一直攔著,對小孩道:“莫鬧,小心扯壞了。等娘將檀大將軍的畫像貼在門上,妖邪就進不了咱家門了。崽崽肯定能長得高高壯壯的!” 彭城王滿心怒氣正無處發泄,一聽這話,當即扯馬直沖過去!婦人以為是哪家貴人驚了馬,顧不得許多就去抱住孩子。 彭城王剛沖到那母子面前,便一鞭子狠狠下去,正抽在婦人手上,登時就把手背上抽得滲了血。 婦人大叫著松了手中的畫,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貴人,本能地哭嚎:“貴人饒命!貴人饒命!” 彭城王瞪著落到地上的畫像,依舊不解氣,拉著馬,讓馬蹄來回踩在畫上。直到畫都被踏破碾碎了,才鄙夷地看了一眼哭作一團的母子,“無知賤民!”罵完便揚長而去。 一路跑馬回到王府,下人一見彭城王這臉色,便紛紛縮起了腦袋,生怕哪里惹怒了他。 彭城王卻是心里窩火,看誰都不順眼,正想抽牽馬的仆從幾鞭子出出氣,就聽見一個清冷的女聲喚他:“王爺回來了?!?/br> 彭城王一抬頭,見是九熹,就有些意外。雖然九熹臉上依舊沒有一絲笑容,可彭城王卻很高興地迎上去道:“今日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來門口迎本王?!?/br> 九熹掃了一眼彭城王身上的衣服,那扎眼的顏色真的讓人無法忽視??伤瑯記]多說什么,只道:“妾怕若是自己再不來,什么時候家里多了位主母都不知道?!?/br> 彭城王脖子一僵,沒想到九熹竟然是來興師問罪的。他出門時明明交代過,說自己是去宮里辦差,怎么就被九熹知道了?她平時也不愛管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