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第306節
“還有一事……”梁翁此時已經發音困難了。邀雨又給他喂了幾口水,才聽梁翁接著道:“仙姬要小心身邊之人……” 檀邀雨聞言愣了一下,顯然不明白梁翁的意思??闪何趟坪跻呀浾f不動話了。邀雨只好扭頭去看先她一步到了的秦忠志。 秦忠志略有遲疑,隨后才道:“臣詢問過梁府中的仆從。首先,那水牢的位置確實沒幾人知道。且水牢設有機關,若是沒有梁翁手中的鑰匙就強行闖入救人,紅龍便會被亂箭射死?!?/br> 秦忠志嘆了口氣,“拜火教不知是從何處得知了這些詳情,直接沖到梁府,傷了梁翁,搶了鑰匙,還抓了唯一一個認識路的老仆,這才將紅龍劫走了?!?/br> 檀邀雨渾身發冷,“你是說……我身邊有人將這些事透露給了拜火教?” 秦忠志不答話,雖然他不愿意這么想,可目前看這是唯一的可能。 檀邀雨握緊拳頭,如今敵我難辨的只有嬴風和子墨兩人。梁府的情況,他們二人也都是知曉的……只是檀邀雨實在難以接受,他們兩人當中有人出賣了自己。 第六百六十一章 、舉喪 梁翁過世,舉國治喪。仇池酒肆和集市停業七日以示哀悼之意。家家戶戶在門前系上麻布條,人人面上都是一臉哀色。 楊盛還是仇池國主時,便是梁翁為了仇池百姓嘔心瀝血治理國家。后來他尋到了檀邀雨,仙姬在短短幾年間便一改仇池積弱之態,讓仇池成了北方遠近聞名的桃花源。 如今日子才剛好起來,梁翁卻“病逝”了,仇池百姓心中傷痛之余,更是對前路有些迷茫。 仙姬如今不在國中,武興郡的楊氏余族一聽說梁翁過世了,立刻蠢蠢欲動,想要趁國中無主,奪回仇池的國君之位。 武興周遭的百姓收到風聲,生怕被楊氏的愚蠢行徑波及,幾次向陰平郡守告發楊氏的異動。人人都擔心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朝政又要動蕩起來。 就在楊氏整頓了族兵,打算奪權之時,姚正老將軍拖著病體站了出來。直接派兵包圍了武興郡,并傳話給武興的楊氏族老,若敢輕舉妄動,便莫怪他不顧念舊時情分。 可姚老將軍的做法并沒有讓楊氏族人清醒過來。他們顯然不想錯過如此好的時機。不管姚正如何阻攔,還是接連幾次集結族兵,意圖沖破城外的包圍圈。 武興楊氏雖然早就知道兵力懸殊,可總有著一種僥幸心理,覺得姚正不會真的對他們下殺手。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內亂在即之時,一直跟隨仙姬在外的秦忠志卻帶著盧水湖的騎兵和崔勇的重騎兵團趕了回來。 秦忠志的長相雖然不怎么樣,可仇池百姓對他的信賴早已經不亞于梁翁了。皆將他視作仙姬的傳話人。 一見秦忠志,仇池國百姓的心立刻便穩定下來。 待楊氏一族見到秦忠志帶兵趕到武興,立刻就蔫了,當場派使者表態他們并無侵犯之意。 然而此時已經容不得他們退縮了,秦忠志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使者,直接以冒犯仙姬,企圖謀反為由,將他斬了。隨后又毫不猶豫地出兵攻打武興郡。 這場征討連半個時辰都沒能維持。武興郡里的那些楊氏族兵,在已經經歷過大戰洗禮的盧水胡人面前連刀都舉不起來。 沒等崔勇的騎兵團上陣,武興郡已經大開城門。秦忠志幾乎是兵不血刃地將仇池的這個國中國徹底消滅了。 楊氏族人被分別對待,凡是參與并慫恿作亂的皆被流放,永生不得再回仇池。其余的楊氏族人則被削去特權,罰沒家產。 秦忠志又按照邀雨的意思,按人頭給楊氏人留下了耕地,允許他們耕種,也允許他們進入武都和陰平的市集與外地的走商交易。 換句話說,只要他們肯勞作,在如今的仇池,想餓死也不太容易。 仇池內部的這一波小sao亂就此平息,梁翁出殯之日,仇池終于徹底一統。 梁翁出殯,朝中官員皆尾隨相送。待他們爬上伏麒嶺,見檀邀雨已經等在山上時,既訝異又覺得理所應當。 秦忠志雖然能代替檀邀雨處理各種國事,可踏平楊氏一族卻不是他一個臣子能做的決定。 或許也是看透了這一點,秦忠志對于楊氏一族的處置才沒有引來任何朝臣們的異議。 伏麒嶺的墳地雖然不算高,可對于尚在病中的姚正來說還是十分吃力的。若不是祝融幫他調理了兩日,即便幾個人攙扶著,今日他也是爬不上來的。 見到邀雨,姚正帶頭便要跪拜。檀邀雨獨獨扶住了姚正,真誠道:“老將軍保重身體,這些虛禮不重要?!?/br> 姚正老眼含淚,“沒想到仙姬真的趕回來了,老臣還替梁相遺憾,臨終未能見上仙姬最后一面呢?!?/br> 邀雨看了一眼眾人身后的棺木,也難掩悲痛道:“雖是見到了,可……本宮卻深感愧對梁相。他是被歹人所害,傷他的人或許還潛伏在仇池附近,所以本宮不能貿然露面。唯有如此才能找到機會將兇手繩之以法?!?/br> 姚正吃驚后又有些釋然了,“果然……老臣還在想,為何梁相前段時間還好好的,不過幾日未見,居然先老臣一步……您方才說梁相是被歹人所害,難不成……是楊氏一族的人?!所以仙姬才降下雷霆之罪?” 檀邀雨沒說話。像是默認了一般。隨后又刻意開口叮囑道:“定然不可能只有他們。諸位臣公絕不可將今日見過本宮的事兒告于旁人,以免打草驚蛇?!?/br> 眾臣皆俯首領命。 檀邀雨走過去撫上梁翁的棺木,眼圈一紅,帶著哽咽之聲道:“入土吧,莫要錯過時辰。梁翁為仇池cao勞一生,如今入土為安,當以國士之名……” 同來的秦忠志偷偷瞄了邀雨一眼,見她除了悲傷沒有沒露出什么異樣的神色,這才放心下來。 雖然有些對不起梁翁,但這是消滅武興郡這個隱患的最好時機。若不是楊氏余族貪心不足蛇吞象,也不能讓檀邀雨和秦忠志抓住這么好的機會。 只要將梁翁被害的事情含糊不清地扯到武興楊氏身上,哪怕邀雨斬草除根,仇池人也不會覺得邀雨做錯了。 只是這事兒,多少還是利用了梁翁的聲望,也違背了梁翁的初衷。 可誰又說得清呢?梁翁若是肯,臨終只要囑托一句,檀邀雨至少也會讓武興楊氏再自在幾年。 睿智如梁翁,怕是也清楚,武興楊氏本就保不住,只是或早或晚罷了。 出喪之后,檀邀雨并未同眾人一同回城。而是同眾人說自己會暫時藏在滿翠樓,便獨自離開了。 此后幾日,秦忠志表面上是在繼續處理國事,實則卻是暗中監視各朝臣,直到確認這些人并沒有勾結外人,才向邀雨稟報。 檀邀雨聽說朝臣中并無叛徒,雖是松了口氣卻依舊不見高興。 同樣留在滿翠樓里保護邀雨的幾位行者也面面相覷。 梁翁說她身邊有內鬼,所以敵人才能如此消無聲息地潛入梁府,熟門熟路地找到鑰匙,抓走認路的老仆。 武興楊氏雖然頂了這口黑鍋,可檀邀雨心里清楚,那幫廢物根本翻不起這么大的浪。如今又確認了朝臣們的無罪,那可疑的……就只剩下那兩個人了…… “走吧,我們回建康?!碧囱陻蒯斀罔F道。 第六百六十二章 、所求為何? 經過梁翁的事兒,檀邀雨也看明白了,拜火教同別的敵人不一樣。這些人就是瘋子,根本沒什么韜光養晦的想法。 一味地躲避,只會帶來更多的傷害,既然他們不介意同檀邀雨硬碰硬,檀邀雨自然也不會給他們好日子過。 別的邀雨可能沒把握,但劉義隆的身子骨究竟如何,檀邀雨可是有幾分信心的。 那種吹口氣兒都能透風的骨頭架子,怎么可能生得出這么多孩子?哪怕如今他連下床都困難,后宮居然還在不停地傳出后妃有孕的消息。 這事兒莫說是檀邀雨,就連南宋的朝臣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但此事涉及皇嗣,那位嚴神醫又是大長公主和彭城王送入宮的,沒有真憑實據的時候,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你說巧不巧,制造“真憑實據”,偏偏是檀邀雨最擅長的。 為了穩固仇池如今的情勢,秦忠志被留了在了仇池。邀雨又將杜聞則和姚洪濤從重騎兵團調了回來,連同著秦家的子弟和朝中青年一輩的官員,一同受秦忠志指點,這明顯是要從年青一輩中擇選可用之才了。 祝融原本也想跟著邀雨一同去建康,可檀邀雨憂心姚老將軍的身體,還是讓祝融留下來幫姚正治病。 雖然如姚正一般的老臣都已經漸漸淡出朝堂,也沒什么實權了,可檀邀雨實在不想仇池短時間失去兩位棟梁之臣。 自邀雨離開建康一個半月后,她才再次藏在商隊的大箱子里,回到了檀府。 檀道濟雖然知道檀邀雨是回仇池,卻并不清楚其中詳細。見到女兒平安無事回來了,他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定。 只是檀邀雨情緒很是低落,對仇池的情況顯然不想多談,檀道濟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慮,相信女兒能處理好。 檀邀雨這次是動了真格兒,不僅讓朱圓圓在市井間做了各種口風,更是將長公主府和皇宮里的眼線都調動起來,為劉義隆埋下各種線索,只等一觸即發之日。 檀邀雨既然沒打算放過嚴道育母女,當然也不會容忍自己身邊藏著內鬼。如今嬴風是全無蹤影,而子墨…… 派去捉子墨回來的兩位行者一臉慚愧。自從上次捉捕失敗后,子墨便小心了許多,幾乎與彭城王寸步不離。 兩位行者不想靜動王府的人,只能看著子墨在彭城王府走來走去卻不能下手。 檀邀雨猶豫再三,正當她打算借著彭城王討好自己的心思,親自去彭城王府見子墨一面時,朱圓圓卻帶著一個人上門了。 “墨曜……?”檀邀雨喊出這個名字時,自己都有點兒不確信。 曾經鮮活靈動,跳脫歡快,最是沒規沒矩的墨曜此時卻如一潭死水。 不僅是瘦了,而是她深陷下去的眼窩,那雙無光的眸子,讓檀邀雨見了又怒又痛! 墨曜同朱圓圓要好,如今檀家被行者們守得鐵桶一般,墨曜想要見檀邀雨就只能求上朱圓圓。 可朱圓圓真的冒著被邀雨責備的風險將人帶來了,墨曜卻只是低頭沉默,不知如何開口。 檀邀雨板著臉,瞪著墨曜,與其說是氣她自作主張,更多的是氣她這么糟蹋自己。 “你當初既然有勇氣離開行者樓,為何又要弄成一副自苦的模樣?” 朱圓圓想幫墨曜打個圓場,可張了嘴又不知如何勸,只能捅了捅墨曜,示意她趕緊說話。 墨曜看了看朱圓圓,卻依舊不敢去看邀雨,索性直直地跪了下去,懇求道:“婢子知道,女郎有一萬個理由處死了婢子,也有一萬個理由不再相信婢子,可是婢子還是厚著臉皮來求您,請您將調查子墨郎君的事兒交給婢子來辦?!?/br> 還不等檀邀雨開口,朱圓圓先跳了起來,“你說什么?你瘋了不成!你不是跟我說是來向女郎請罪的,怎么又變成要調查子墨郎君了?” 檀邀雨看著跪在地上,目光卻比地面還低的墨曜,直接拒絕道:“不行?!?/br> 墨曜猛地抬起頭,似乎忘了方才的膽怯和局促,急急道:“女郎,您相信婢子,婢子絕對會將此事查清楚,還子墨郎君一個清白的!” 檀邀雨目光漸冷,“正因為如此,我才更不會同意你去調查此事?!?/br>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你相信子墨。我也相信子墨。所以這件事才絕不能由你或者我去查。否則即便查出結果,也難免引人猜疑,懷疑我為子墨遮掩?!?/br> 墨曜聞言頓時委頓在地,方才支撐她的那唯一一絲勇氣也消耗完了。 她喃喃自語道:“婢子知道不是子墨郎君。婢子自從入了建康城,便想盡各種辦法跟隨子墨郎君,婢子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會入了彭城王府,可婢子比誰都清楚,他的心一直朝著女郎您。就連……就連……約彭城王見面,都是為了遠遠看您一眼?!?/br> 檀邀雨望著這個讓她覺得十分陌生的墨曜,失望道:“墨曜,你所求究竟為何?你若是想跟了子墨,只要他不反對,我是一定不會阻攔你的?!?/br> 墨曜身子一僵,隨后豆大的淚珠便如斷了線般落在地上,碎得干脆,“婢子知道女郎您不會攔著,可婢子也知道,子墨郎君不會同意。婢子不想為難子墨郎君,也不想違逆了自己的心意,便只能任性地離開,傷了女郎的心,是婢子罪該萬死……其實……婢子只是也想同圓圓一般,敢愛敢恨?!?/br> 朱圓圓不知道這話題怎么就牽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剛想跟邀雨解釋。就見她抬手制止了自己。 檀邀雨無聲地搖搖頭,看著墨曜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最終還是心軟道:“我雖然不能把這事兒全權交給你,可你若是想查,我亦不會攔你。你若是有辦法證明了子墨的清白,我代他謝謝你?!?/br> 墨曜的眼鏡驟然發亮,越發顯得那眼窩深陷黝黑。 即便她此生都要被情劫捆綁,可好歹她現在有了方向,有了想做的事情,不必再渾渾噩噩地度日。每日內疚自己傷害了多少她珍視的人。 檀邀雨知道,墨曜這是入了心魔了,旁人勸不得,只能靠她自己看開。她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將要出門的墨曜叮囑道:“給你jiejie寫封信,我同她說是我派你來建康的。你莫讓她擔心?!?/br>